首任县委书记说:“你知道,月光县计划生育是一个老问题、大问题、难问题,省市两级曾对月光县多次通报批评,管计划生育的抬不起头来,谁也不愿去管这个烂摊子。在省里,派人到月光县,被看成是‘发配充军’、挨整受踹。在月光县,派人搞计划生育也被看成是‘发配充军’、挨整受踹。做计划生育工作的人本身有情绪,你叫他们怎么有热情搞好工作?想来想去,我提议召开了县委常委会,专门研究计划生育工作,重点是目前需要县委、县政府提供什么帮助,解决什么问题。对计生干部,从政治上关心他们,从工作上支持他们,从生活上帮助他们。县卫生和计生委主任刘章鹏仿佛窝了一肚子的火,憋了一肚子气,一口气谈了目前存在的十几个问题。一是缺钱,基层人员一年到头不分白天黑夜地干,没有一分钱补助,经反复动员引产上环的计生对象很少得到补助。二是基层干部玩弄数字游戏,谎报、漏报、迟报现象严重,全县没有一个准数字。三是一些干部不自律,找门子托关系写条子。将不合法变合法,卫计委顶不住,百姓意见大。四是部分群众思想观念落后,对生两个还依然产生抵触情绪,特别是头两胎是女的,总要想方设法生个男的,超生、多生现象严重县委常委会听取了汇报后,做出了几点决定。”
我问:“这样做,是不是有起色?”
“这是当然的,不过。”首任县委书记接着说:“偏偏在此时,山寨镇卫生和计生办主任邹萍芳经不住丈夫的死缠硬磨,在计划外生了一个男孩,并大放鞭炮,公开大摆宴席,镇里、县里、市里一些人还大摇大摆地到场喝酒庆贺,你说邪不邪?这下全县计生工作一下子乱了套,像溃口似的,难以收拾。我心急如焚,紧急把刘章鹏叫到办公室。刘主任说,邹萍芳计划外生育,县里是知道的。县卫计委和镇里党政负责人一道多次做过她的工作,她也听得进,也不想违规生育。但他的丈夫、公公婆婆坚决要生。怎么做工作,怎么苦口婆心都不管用。还扬言谁让他们家绝后,就跟谁拼命。邹萍芳多次哭着找卫计委,要给准生证,我说计生干部带头知法犯法不对,县里公开开绿灯就更不对。后来,马志县长找我,也让我给准生证,我说什么也不敢给,此例一开,不好收场。马县长没有硬逼我,只是缓缓地跟我讲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啊?”我问。
“马县长说,有一次他得了重病,眼看快不行了,转到省城一家大医院,医院称床位紧张将他拒之门外,碰巧邹萍芳的丈夫张长康的舅舅林医生在医院做主治医生,张长康找到林医生。林医生本身技术过硬,人缘又好,很快让县长住了院,并通过医院找了全国最好的医生给县长治病,还日夜守候在县长旁边,硬是把县长救活了。县长十分感激,问林医生有什么要求,林医生挺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要求,张家几代单传,到长康这一代,眼看就要绝后,能不能想想办法,让他再生一个,县长满口答应了。马县长讲完后就对我说,你弄个准生证吧,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我不能不报。我实在很为难,县长就说,他是计划生育第一责任人,出了问题他兜着。他权大势大,您叫我怎么办?我只好照办了。您做点好事将我撤了算了,说心里话,我也不想干了。”
我有些好奇地问:“跟你共事的县长就这个态度,真是骑虎难下啊,你怎么办呢?”
首任县委书记说:“刘章鹏走后,我想了很久,如果不先处理那个邹萍芳,全县计生工作就会走进死胡同。处理吧,不仅会把马志县长的关系搞僵,而且还牵扯到与市里一些领导的微妙关系,张长康毕竟是市委副书记、市政法委书记王伯年的专职司机,县里方方面面的工作还需要王书记的大力支持,在‘太岁’头上动土,弄不好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想来想去,我决心冷处理,就是不管不问,反正有县长顶着,管它呢。可这根本行不通,群众来信像雪片一样地往县里、市里、省里、中央飞,群众来访一拨又一拨,弄得卫计委、信访局苦不堪言。卫计委、信访局恳请我指示,我推说是政府行为,让他们找马县长,可马县长环顾左右而言他,让他们不得要领。上面也催逼县里抓紧处理,而县里,作为县委书记的我优柔寡断,前担心狼后担心虎;作为县长的马志,作为始作俑者的马志又不主动伸头担责,一拖二拖三丢手。犹疑不决中,全县计生工作迅速进入瘫痪状态。一些正直的干部群众忧心如焚,频频向我反映,要求我紧急干预。我再也拖不下去了,强烈的事业心和责任感涌上心头,并有力地支撑着我,我冒着极大的政治风险,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那就是,宣布准生证作废,撤销邹萍芳的镇计生办主任职务,开除她的党籍和公职。同时建议市委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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