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救来,还被人救,说出去不丢人吗?你快叫她别写。”
“已经由不得她了。”
“稍后再聊,我跟她打电话。”
我拨通了我大学同学、新华社省分社高级记者高迎春的手机,请她别写我,别丢我的人。
她说:“这是新华社布置下来的,新华社说是宣部要求写的,说是要理直气壮地宣传,理直气壮地传播正能量。”
“宣部这不是吃饱了撑的,闲得无聊,没事找事吗?你别写了,求你别写了。”
“你求我也没用,我端了人家的饭碗,要服人家管。我还告诉你,我稿子已经写好了,我正在开车去月光县的路,到河流现场查看一下,修改完善后,可以发出去了。”
我很生气地挂断了电话,心里正烦时,县委宣传部部长桂学平的电话打进来了。说刚接到市委宣传部的通知,央电视台的记者下午要来采访我,请我配合一下。
我很不高兴,很不客气地对桂部长说:“桂部长,我交给你一个重要的政治任务,请你务必说服各新闻媒体,包括央电视台,不要采访宣传我。我自己一个人都没救起来,还被别人救,你说,有什么好宣传的,他们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吗?”
我没有听桂部长解释,依然很生气地挂断了电话。
秘书程华国端着稀饭,和县人民医院院长姜帮超一起进来了。
姜院长说:“谢天谢地啊,你总算苏醒过来了。”
“怎么了?”我问。
“市委书记翁敏杰同志发了脾气,打电话给马县长,说救不活你,撤马县长的职。你还在昏迷状态时,马县长当着我们院全体班子成员的面说,若救不活你,市委撤我的职,我撤你们院全体班子成员的职。市委很关心你,还专门抽调了医生,与我们院医生一起共同会诊。感谢你啊,你眼一睁开,我们院所有班子成员的‘乌纱帽’保住了。”
“这么一点小事,弄这么大的动静干什么啊。”我有些愧疚地说。
姜院长说:“我还听说,市委翁书记把分管城建的副市长和城建委主任叫过去狠狠训了一顿,限令他们三天之内把桥修好。”
我说:“我的工作没做好啊,惊动了市委,让市委为我们一个小小的桥梁操心。”
姜院长说:“我跟程秘书商量了一下,又请示县委办公室王主任同意。目前,你的身体很虚弱,需要静养和调理。所以,我们专门安排了值守人员,不让任何人来看望你,我们挡住了很多来看你的人。你再耐心静养半天,明天可以适当见一些你认为迫切要见的人。”
我问:“那个女教师怎么样了?”
姜院长说:“我们也对那个对女教师进行了会诊,那个女教师虽然目前仍在昏迷,但我可以负责人地告诉你,她基本没有什么问题,相信她很快会苏醒过来。”
“这好,这好。”
我开始喝稀饭,连喝了两大碗。热量传导全省,我感到有些力气了。
我说:“我刚才把宣传部桂部长说了一下,让他协调新闻媒体不要采访宣传我,你们一定要跟我挡住所有的记者,不管他们是什么来头。”
“为什么?”姜院长问。
“不为什么,首先,我向来不喜欢新闻媒体聚焦我。其次,我这次救一个人都没能力救来,还被别人救,还耗费那么多人力、物力、财力,说出去多丢人,不挨批评不错了,怎么能宣传报道?”
“好吧。”姜院长说。
我说:“谢谢你,姜院长,你辛苦了,休息一下吧。”
“好吧。”姜院长对程秘书说:“小程,我先走了,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我。”
姜院长离开后,我回了几个未接电话。
睡意袭来,我闭眼睛,沉沉睡去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六点多种了。
程秘书说:“桂部长打来电话,说今晚七点的央电视台一频道有重要消息,希望你收看一下。”
“好吧。”
吃完晚饭,已经接近七点钟,程秘书打开电视,调到央视一频道,头条是我在汹涌的洪水,奋勇救人的“事迹”。电视画面出现了汹涌的洪水,坍塌的桥梁,我在洪水抱着树蓬头垢面,救援人员手持电锯锯树,连人带树平放冲锋舟,岸锯树,抬救护车,学生过河处老师、家长和学生的讲述等画面,还配发了评论员章。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我是一个为人尽量低调,只喜欢默默做事,不喜欢张扬的人。央视这样高调宣传,我内心很有抵触情绪,我不愿意自己被拔高后放在聚光灯下,供他人指指点点。
我不得不给宣传部桂部长打电话,问他为什么没有拦住央视记者采访报道,桂部长很是委屈地说,他拦了,很坚决地拦了,但没有拦住。央视记者是奉命行事,不采访报道回去难以交差。再说,市委宣传部也下了指示,让我们坚决配合央视记者采访,我也是实在没办法啊。
我愣愣地坐在床,木然地看着头顶的吊瓶,看着吊瓶里面的药水,沿着细小透明的管子,无声地、一滴一滴地流进我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