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之前,孩子们的表情是关切中透着紧张;昨天初步检查之后,孩子们的表情变得紧张而焦虑;又经过了一番折腾人的各种检查之后,孩子们,尤其是女儿,竟然变得一脸的笑意,还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事。
怎么可能没事?我又不傻,看得到女儿眼角的泪痕。
唉,想我林荣祥,一生嗜酒如命,现在可能真的要死在酒上了。
回顾一生时光,年轻时也曾努力打拼过,家里的几亩地也种的尽心尽力,一家人谈不上富足,倒也安稳。
老伴儿走得早,去享清福了。好歹给儿子盖了房,娶了媳妇,大半生的积蓄一扫而空。女儿的学业再也无法顾及,好在她像野草一样熬了出来,现在也算出人头地了。
年轻时候也喝酒,那时候倒也克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贪杯的呢?好像是和儿子分家之后吧?
独自一人,冷锅冷灶,三餐不继,心灰意冷,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有时候自己也看不起自己,年轻时的那些心气哪里去了?做一个酒鬼真的好吗?
可是,除了喝酒,我还能干什么?
老天开眼,儿子竟然突然变得孝顺了。三餐无忧,衣着清爽,冬天儿子还隔三差五带着自己去澡堂子洗洗澡,小孙子也嘻嘻哈哈的给自己搓搓背。
恩,原来,除了喝酒,我还是能干很多事的。
帮儿子看看家,去学校接孙子,家里忙着晒柳条或者点货的时候,帮着搭把手,跟着儿子押车。
老了老了,掉进福窝里了。
可是这身体,却一天一天的不如意,现在竟然要交待了吗?
本家的一个老哥,同样嗜酒如命,去年还是前年交待了。五个儿女平时不管不顾的,老哥生了病,一家子出了6000块钱给老哥看病,两万块钱还没花完,老哥就走了,剩下的钱正好办了丧事。
老哥是肝癌,住在医院的时候我去看过,身上连着好多管子和电线,还带着氧气面罩,看着就瘆的慌。
晓媛和景天不会也这么对我吧?
想到这里,林老头一下子打了个冷战。
……
第二天一早,王振东带着几个专家,乘坐湾流G550飞赴鲁南,一同前去的,还有一脸悲苦的林晓媛和穆大国。
中午,王振东给穆东打来电话,说了几个专家会诊的结果。
最坏的情况出现了,病人林荣祥的远转移可以确认,当前,病人不具备手术条件,不具备肝移植条件,更不具备出国就医条件,只能进行简单的保守治疗,以缓解病痛。
这个结果让穆东颇为无语。
三舅和郝老师的肺癌,当前都得到了有效的救治,可是轮到林老头,金钱的力量基本失效了,甚至连让老人走的安详都很难做到。
唉,不知道晓媛会难过成什么样?
林晓媛很难过。
父亲有过几年颓废讨人嫌的酒鬼岁月,但他毕竟是父亲,是给了自己生命把自己养大的父亲。
父亲现在病了,病入膏肓,医学在他面前变得苍白,他的生命开始了残酷的可以预测的倒计时,只剩下等死了。
看着躺在病床上神情紧张的父亲,林晓媛生出了浓烈的无力感。
自己真是太没用了,如果几年前能好好劝劝父亲,多抽一些时间照顾他,或许他就不会变成酒鬼,也就不用躺在这里等死了。
一大波医生护士涌进来,推着一辆小推车,上面摆放着各种设备、药瓶。
林老头更加紧张起来,低声对女儿说道:“晓媛,我不想打针,给我弄点药吧?”
林晓媛差点没忍住泪水,心一丝一缕的疼着,无力感更加浓烈。
亲爹啊!要不是你怕打针,或许病情也不会拖到现在这个地步。
主治医生上前一步,笑呵呵的说道:“老人家,放心吧,打上针,安装上护理设备,你的病很快就能好了。”
林老头才不上当,这样的场景,自己曾经在探视老哥的时候遇到过。当初医生面对老哥的时候也是和蔼可亲,转身就在走廊里和家属讨论病情,表情那叫一个严峻。
他摆摆手:“医生,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孩子们说几句话。”
这种场面,医生见得多了,转身把目光投向家属。
站在一边的林景天只好陪笑着说道:“医生,那就麻烦你们等会再来,我一会去叫你们。”
医生点点头,带着一众医务人员离开。
林老头的眼神慢慢扫过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反反复复的看了几个来回,终于叹了口气,伸手在身上抖抖索索的摸出了一张银行卡。
林晓媛终于绷不住了,眼泪刷的一下子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