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皮可治病。”熊荆要往外去。芈璊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两个多月不见,尊从姆教的她多了几分端庄,可调皮还是改不了的,一入室她就边笑边拜:“芈璊拜见大子足下。”
姐姐行得是素拜,国君赏赐也不过是素拜。熊荆脸苦了起来,赵妃责怪道:“荆儿已经是大子,璊儿身为大子姊,日后更须守礼,免为朝臣市井所笑。”
“知道了母妃。”芈璊吐了吐舌头,说完又拉着熊荆,她还是笑:“今后我便是大子媭了。”
以后世的眼光,芈璊说不上美,或者说,宫中女子少有美的,包括赵妃几个特意挑选过的陪嫁媵妾。可毕竟是姐弟,熊荆对她的感情比赵妃只多不少。熊荆虽未放弃马上去找柳树皮,嘴上却故意玩笑道:“我已是大子,日后为王定把璊媭你嫁到秦国去。”
秦乃虎狼之国、秦人多残暴,这是姐弟俩小时候的教育灌输。芈璊一听嫁到秦国就吓着了,拉住赵妃要撒娇,谁料弟弟说完直接往外走,她又拉住弟弟,“荆弟不愿见我?”
“荆儿,你找柳树为何?”赵妃也叫住了儿子,大王寝疾,诸事多变,她担心儿子出事。
“父王心疾疼痛,柳树皮可止痛。”熊荆不得不回头相告。
“你如何知柳树可止痛?”赵妃上前两步,把儿子拉了回去。“你为大子,更要谨言慎行。”
“母妃,我就是去剥几片柳树皮而已。”被赵妃拽着熊荆很无奈。找到柳树皮他也不敢直接给父亲服用,之前肯定要找人反复试验,据说柳树皮汁喝多了会胃出血。
“可让寺人去取。”赵妃还是不肯放人。“你等坐下,母妃有事吩咐。”
赵妃身为王族,宫中之事虽未教、心已知。如今大王寝疾未薨,一些事她还是要郑重叮嘱的。她如此,正寝里楚王榻前,一身素绿衣裙的李妃已经哭的像带雨梨花,泪水中娇躯怆动,秀眉紧蹙,凄苦的样子人见犹怜。
入宫后独享君宠,生下孩子又说要立之为王,没想到头来只是空欢喜一场。哭着哭着,李妃凝噎道:“大王若去,贱妾当与悍儿相随”
心脏本来就痛,但熊元素来怜爱李妃,一直忍着痛听她哭泣。现在见她要随葬,紧握着她的手叹息道:“寡人不孝,初立纳州于秦,将死迁郢于寿。二十五年不复旧郢、不收祖地,到黄泉无颜见先王。你与悍儿随寡人去,折损了王嗣,要害寡人吗?”
“大王!”熊元语带指责,可手指摩挲间却有着无尽的怜爱,李妃哇的一声又哭了。
“寡人若去了,会封悍儿于爰陵。”楚王喘息道。“爰陵富庶,又在江之南,是一块好地方。”
“大王”李妃是得了宫外的消息才来哭的。随葬不过是说辞,不说此时各国已是俑殉,就是几百年前,楚国也多是主动随殉,从古到今,就无王子殉葬之例。李妃之所以这么说,也有为儿子讨一块好封地的打算。
爰陵在江之东,为后世宣城。这里可不是当初封熊荆的我阝陵,这是长江南岸最重要的商邑之一,虽不如鸠兹、广陵,可也有五千多户人家,最要的是熊荆准备在这里造纸。封熊悍于此,子孙日后富贵。不想李妃却哭道:“贱妾与悍儿,不敢在大子之身边,请大王远封之。”
“远封?”摩挲的手停了下来,熊元问道:“何处为远,南海吗?”
南海即南越,已经是广东了。李妃泣道:“悍儿年幼,为令尹所爱,愿封在他的身边。”
熊元为太子时质于秦,回国即位是靠黄歇冒死掩护,所以封了他淮北了十二县,后来寿陵为郢,又改封至吴国故都,原先吴国的城邑大半封给了他。要封在他的封地旁,那不是越国故都会稽吗?
想到此熊元一阵心悸,他忍痛道:“会稽实为楚之边郡,怎可以封王子在边郡?”
“大王”李妃泪啼一声,眼泪又下来了。
她一点也不明白封在会稽代表什么。令尹不愿熊荆为王,却已封吴地,若熊悍再封越地,助其侧背,那不等于是吴越再起吗?熊元是隐忍不是弱智,楚国交给熊荆是因为他才能保住这八百年社稷,如今县尹已是大患,自己怎可再酿吴越之祸。
“大王!”见哭声无用,李妃又哀泣,声如杜鹃啼血,哭的更厉害。“悍儿如果不能避于令尹之侧,便准贱妾与悍儿随大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