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必告以左师。”密使谗笑,后又道:“小人出邯郸之日,荆国大子傅鶡冠先生入赵,说寡君出兵救楚,左师以为其所言或能助相邦。”
“请讲。”吕不韦稍微打起些精神。
“鶡冠先生言,荆王心疾已深,又率师亲征,或将薨落,赵不救荆日后荆国将无人救赵。”密使说道,但话的重点不在于此,他继续说:“左师请告相邦,或可于咸阳言荆王已薨。”
聪明人总是能想人之所想、急人之所急,特别是双方休戚与共的情况下。听闻此言,吕不韦终于不是勉强打起了精神,而是真正打起了精神。这股精神劲一直持续当第三日早朝,这一天,来郢半月有余的楚国使臣唐雎终得以觐见秦王。
“召,荆国使臣觐见。”于巍巍章台宫中,傧者召楚国使臣的声音依次传至宫外。秦庄襄王名楚,故秦国避其讳称楚国为荆国。天子五门外屏,诸侯三门内屏,此时楚使唐雎正在皋门外侧的屏墙前等候,旌节上的羽毛随风飘舞。
来咸阳半月有余而不得见,前日秦军大胜忽然召自己觐见,真不是个好时机。
“荆使唐雎见过大王。”面积倍于楚国的正朝大廷里,秦臣看向唐雎皆有蔑色,更有人低语荆国遣使必为求和割地。老而矍铄的唐雎不为所动,只对秦王政行礼。
朝堂上秦王政意气风发,他穿的依旧是一身韦弁服,不如此无以示秦国之战意。待唐雎跪坐于席,他方微笑着问:“荆使此来,可否献荆国城邑之图?”
“臣未携敝国城邑之图。”献图即求和,秦王政言毕,群臣皆笑,唐雎依旧不动。
“那当是谴大子入秦为质?”秦王政仍笑,神色变得更加和蔼。
“也未携大子入秦为质。”唐雎再答。“臣此来,只为大王之憾。”
“寡人之憾?”秦王政笑声更大,笑完脸上又突显几分阴鸷。“寡人素善荆国,然荆王轻我,与五国合纵伐,又不谴大子入秦交好,故而伐荆,今已胜之,寡人何憾,请先生告之。”
“请大王明鉴,敝国不谴大子入秦,实乃因寡君心疾日深之故。敝国大子数年不立,今岁旬月而决,正是为此,非敝国寡君轻与大王。”唐且辩驳道。“今伐敝国,明为胜,实为败。臣敢问大王,秦军可拔郢否?臣再敢问大王:敝国若亡,秦国可尽得敝国之地否?臣三敢问大王,此伐荆之举,合乎秦国远交近攻之策否?”
唐雎不似之前那样一问一答,开始滔滔不绝,一句快过一句。
“敝国虽弱,仍带甲六十万,车千乘。而荆之地,本为南蛮,其人之性,风剽以悍,气锐以刚,有道则后服,无道则先叛。寡君因心疾无以谴大子入秦,大王以寡君轻之而伐之,此无道也。荆人必死战于城阳、死战于郢都、死战于吴越、死战于市井山野,息尚存,战不休,户不绝,仇必报!
今秦之强,天下皆知。大王或可亡敝国,然大王亡敝国需费多少金银、死多少甲士、要多少年岁?大王之天命,乃在扫六国而一天下,然扫六国当攻伐有序、循迹渐进,昔穰侯之举,不可再犯。而今大王南辕而北辙,缘木而求鱼,恐穷尽此生亦不能达此天命。唐雎虽为荆使,亦深以为憾。”
没有慷慨的布衣之怒、血溅五步之辞,有的仅仅是站在秦王立场上的细细分析、娓娓而谈。随着唐雎的追问,越来越多的秦臣蔑色不再、逐渐思索,而善于察言观色者,则看向站在最前列的相邦吕不韦,不过众人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不见他此时的脸色。其实吕不韦的脸正在发烫,待唐雎退下、重臣聚集于燕朝时,他仍觉脸上火辣辣的。
“荆使之言相邦以为如何?”秦王政浅笑,问的第一个人就是吕不韦。
“臣敬告大王:臣闻之,荆王已薨。”吕不韦之言让大家一惊。秦王政也是如此,但他不为察觉的迅速看向右丞相昌平君和御史大夫昌文君。昌文君正一副目瞪口呆模样,昌平君则低着头,看不到脸。
“此言确否?”秦王政问道,目光重新盯想吕不韦。
“荆人入赵求援,此乃使者大子傅鶡冠子所言,当确。”吕不韦刚才也侧头看向昌平君两兄弟。“大王,荆王薨,国乱矣,请大王增兵伐之,若下息县,新王必献城请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