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而是不管此战如何,援军都不会再来。“蒙将军当知秦法,身为主将,野战大败,削爵自是难免,入狱也未可知。身为护军当与将军同责,若廷尉法史相问此战为何会败,本护军当如此相告此时言语。”
“你这”蒙武脸色突然发黑,这不是惊吓的,而是怒的。司空马此言或许是推卸责任之辞,但五千护军营就在幕府两侧,若他以自己避战为由,将自己拿下也不是不能。
“护军大夫,”蒙武再一次把手指向竹简之阵。“以战前所见,荆人左右两军皆千列,项燕定是早有布置,两军前二十行或是正向对敌,后三、四十行却是横向对敌。我中军乃正向接敌,对侧翼皆不设备,荆人横击,我军必乱。
此前锐士或可破荆人二三十行,然此时非彼时,我军军心已堕、阵列已乱,锐士难以破阵;荆人知我军中伏,士气正昂,即便以戎车冲之,然敌我摩肩接踵,如何清扫阵前尸首?为今之计,除全军后撤再无他法。”
形势万分紧急,每耽误一刻便有无数士卒命丧黄泉,蒙武以最快速度说完自己撤军的理由,而后不待司空马答应便再次大喊:“我意已决!鸣金,撤兵!”
“谁敢?!”司空马反应不比蒙武慢,蒙武大喊他也大喊。
“司空马,你意欲何为?”军吏进退失据,不知该听谁的命令。蒙武脸色再变,怒对司空马。
“我意乃劝将军不可撤军,当速速击破荆人中军,以胜此战!”司空马针锋相对,不惧蒙武之怒。
“此战已无胜算,再不退兵全军皆墨!”蒙武辩道,他又附加了一句:“司空大夫切莫忘了,这是大王的秦军,而非相邦的秦军。”
“正因这是大王的秦军,故而大军决不能退。”司空马口舌甚利,“蒙将军若为一己之利而使大王兵将折损、大败而归,我必依秦法,收你虎符、治你畏战之罪!”
“你敢?!”蒙武手已经摸到了剑柄,可就是没有拔出来。
“蒙将军可试之。”司空马知道蒙武想拔剑,但他看了一眼列站于两侧的护军士卒,根本就不惧。以秦法,大战之时全由护军负责幕府安全,而此时后军皆发前线,整个秦军都投入了战斗,唯独剩下司空马的五千名护军。蒙武要动武,他根本就不惧。
“速速去请杨将军、辛将军。”蒙武的手放下剑柄,取出符节去召左右两军之将。此事司空马倒是不拦,他要阻止的乃是蒙武鸣金撤兵。
二三十万人的会战,必要分散管理,一个将军根本指挥不了这么多军队。而在战时召其他将军前来,完全是违背常理——蒙武不能离开幕府,左右两军之将自然也不能离开幕府,可撤与进僵持不下,除了召左右将军来幕府商议,蒙武再无他策。戎车驰奔,两道召令速速送往前线,看着戎车远去,再听前线阵阵喊杀声,蒙武已不忍再看前线。
蒙武不忍再看的前线,楚军一片欢呼。‘秦人入伏,此战必胜’的喊声从左军一直喊到右军,鼓声中,士卒也好、将率也好,人人脸上挂着必胜的笑意。便是那些受伤倒地送往阵后的伤者,也是欢呼连连,鏖战半日,这一战终是楚人胜了。
不过中军此刻只是稳固战线,并不往前推进,真正对秦军给予重击的是左右两军。左军向右横击、右军相左横击,他们每前进一步,口袋阵里的秦军便挤紧一分,人心也更慌乱一分。大多数秦军甲士开始结阵自保,也有少数人返身撤走,只是后方主将还未鸣金,阵后军官不得不将这些逃兵悉数斩杀。
“秦人为何不撤兵?”军司马看着巍然不动的秦军中军有些不解,没有骑兵的楚军只能三面围敌而不能四面围敌,照说秦军此时已知自己中伏,但为何不作出应对之策呢?项燕留下的万余项师、还有近万王卒,就是在秦军撤退时追击用的。
“军司马想秦人撤兵?”项燕毫不疑惑,他关心的是左右两军的推进速度,而不是秦人的反应。中军四千列虽宽,但左右两军并进,一刻钟可各行五十步。以这个速度走完四千列需三个时辰,然而军阵的崩溃是连锁反应,一旦两侧的挤压使靠近左右两军的秦人阵溃后逃,中间的三千列秦军也会后逃。
三百步!幕府谋士也好、大司马府作战局也好,都认为只要左右两军能各横击三百步,口袋阵里的秦军必阵崩而逃。现在漏壶上的标尺才过了一刻,一个时辰有六又四分之一刻,也就是说只要不出意外,不需一个时辰,秦军便要全军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