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彭宗一眼,没有解释自己为何回返,只对熊荆行礼。
“屈大夫免礼。”熊荆挥手,“不佞要王卒中军于旂旗后列一锥形阵,两刻钟可否?”
‘于旂旗后列一锥形阵’屈光默念着命令,想了一想才答:“敬告大王,中军不及万人,两刻钟足矣。”
“那就列阵。”熊荆道,“我要你告之士卒:旂旗进至何处,自己便杀至何处,绝不止步。”
“臣敬受命!旂旗进至何处,士卒便杀至何处,绝不止步。”屈光重复着王命,已知大王欲为何事。他再施一礼,也匆匆去了。
“末将见过大王。”彭宗揖道。“大王如此行险,若不成当如何?”
“若不成,你我皆死于此地。”熊荆答道,“请问彭司马,不如此,上将军还有何策?”
“上将军已令项师绕击敌营,待蒙武旌旗一倒,秦军必败。”彭宗答道。“王卒援助左军,以防秦人戎车冲阵,如此分兵,我军必败。”
“我军必败?”和廉颇预料的一样,项燕对熊荆拍脑袋想出的计策并不赞同。“请问司马,项师至秦境大营几里?需几时方可到达?”
项师距离秦军大营几里彭宗当然知道,这段距离需走多长时间他也知道,但他不答,他只低头看着熊荆的那双皮履。
“你转告上将军:我意已决,必从中击破秦人军阵,宁死不返。你回去吧,王卒中军、荆弩,还有千名弓手已由我统帅,其余仍由上将军指挥。”
熊荆要走部队并不多,然此时楚军山穷水尽,不到万人的部队也是一支颇大的力量,特别是荆弩,是全部要走。左右两军横击不得,大王欲从中军击破秦人军阵,将其一分为二,此策不是不可,但项燕最介意的莫过于熊荆横加干涉自己的指挥,此已违拜将之道。
“末将”无奈中彭宗正要告辞,谁想厉声的急报此处也能听到,只听那报讯的军吏大呼:“报上将军:骑军袭我!骑军袭我”
骑军自然是秦军的骑军,这是楚军一直提防的部队,清水河之北明明并无骑踪,它又是从何处冒出来的?彭宗惊骇中四处张望,终于,他看见一道漫天的烟尘从东而来,那是左军的方向。“休矣!”他呼道。秦军骑军定是见后方空虚,这才大部杀来,他道:“敢请大王、请大王令王卒速速往左迎敌,不然秦军必夺我旌旗,毁我大营。”
“骑军?”熊荆也看向东面,震骇间也看到了漫天的烟尘。“传我王令,王卒速速”
“大王不可!”廉颇意想不到的开口。“秦军骑军已现,再不破阵,我军速败。”
“速败?!”熊荆讶看着他,彭宗也讶看着他。
“秦人骑军必有万人,此万人不击大营必击我军侧背。王卒中军不及万人,可护幕府大营可护我军侧背否?”廉颇反问道。“大营若破,我军破敌之阵犹可胜;侧背若遭敌袭,大营独存我军亦败。请大王三思。”
“啊!”廉颇说的是这个道理,熊荆虽然发怔,但很快明了。
“宁愿骑军击破大营,也不愿其击我军侧背,不然”烟尘越来越近,北风一吹,尘土几乎遮住了东面半边天。陆离镜里,杀气腾腾的武骑士正快马驶来。熊荆越看心越凉,突然,一队武骑士策马转向,北面,也有一道烟尘急驰而下。
“驾!”妫景伏身于马上,身形时起时伏。即便是他自己的呼喊,于如雷的蹄声中也不能听见,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往西急进的秦军骑军。
“驾——!”项超奔行于他身侧。是他回望间看见了秦军骑军,这支往西疾行的军队和项师一样,目标都是敌军大营,斩将而夺旗。只可惜项师是步军,秦军是骑军。
“驾!驾驾!”更多骑手呼喊,千余骑奔驰在左军外侧。然而,未经磨砺的骑兵无比青涩,那怕距离只有三里,原本整齐的队列也渐渐混乱,足矣致命的侧翼冲击正变成一次单枪匹马的挑战。看着前后不一、零零散散的楚军骑手,辛胜大大松了口气,令旗挥舞中,秦军阵列里一支骑军立刻右转迎敌,因为距离太近,秦军还在转向,敌人便要杀到。
骑士的软肋是什么?骑士最致命的软肋就是自己的正右侧。右侧不持盾,右侧也不便挥戈射箭,经验丰富的骑士一旦被敌人咬住正右侧,全身寒毛都会竖起。现在,这个致命的软肋正被楚军咬住,即便辛胜派人右转迎敌、即便楚军队形散乱,武骑士们也是背心冒汗、举弩待发——生与死,就在数息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