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变得唯唯诺诺、畏战如虎,人人谈及楚国皆笑我楚人。”熊荆遗憾道。他又问:“太傅可知这是为何?”
“大王聪慧,心中早知为何。”宋玉无奈。他未必不了熊荆说的这些道理,可让他这个文明人重新变回蛮夷,他根本没办法接受。
“太傅既知为何,可为何反对?大傅是想楚国如鲁国那般被人灭国?”熊荆再问。“亡国在即,不教楚人以勇武,反教楚人以礼乐,这样做对吗?”
“然大王要士卒有勇有信,蛮夷却是无信。”右史大战时一直跟着熊荆,因而提起了信。
“楚人不欺楚人,可楚人为何不能欺秦人?”熊荆反问道。
“各国邦交,皆以信为立啊。”右史感慨道。
“你看见了么?”熊荆笑问。右史念及当下各国尔虞我诈,当即没了声音。
“国史,其他都是细节,立场重于一切。”熊荆手扶在那部楚史书稿上。“楚国的立场就是蛮夷。蛮夷之王,强者居之,自然不时有弑君之事。楚人只信楚人,自然可以杀邓侯灭邓国。先君庄王为周人所骗,学礼乐、习周礼,楚国遂入平庸,吴师入郢因此而起。
先君怀王因信魏国游士和秦人,为秦人所掳,拒不割地最终客薨咸阳,为我楚人之大耻。先君襄王不思进取,忘先王之仇而取秦国之女,当有鄢郢之难。父王即位,东地疲惫,却日日不忘复郢,然败局已成,只能灭鲁,最终薨落沙场,不辱先祖。”
“我说的可对?”熊荆说完看向宋玉和左右史,他说的这些其实都是常识。
“大王所言无误。”事情还是这些事情,可站在蛮夷的角度,完全是一部英雄上当受骗史。灵王、怀王、襄王这些不好的君王之所以不好,全是因为学习了周人礼乐、忘记先祖勇武的美德,反正锅全是周人的,楚人上了他们的当。
“大王,此史若出,鲁人必要抨击。”屈遂完全赞同熊荆的角度,可他顾及鲁人。
“那就不要以朝廷官方的名义出书,而以私人的名义出。”熊荆道。“难道我楚国就没有不喜周礼之人?举国都是儒生?”
“自然不是。”屈遂当即否认。楚国并不倡儒学,士大夫贵人学习周礼雅言诗经那是楚庄王之后的习惯,而非真信儒学。“臣明白了。”
“既是以私人的名义出书,秦楚之仇要写的深一些。张仪如何欺骗先君怀王、如果囚禁怀王、先君怀王如何宁死而不割地;还有,白起的身份隐去,他非我楚人公室之后,他是秦人大夫之后,鄢郢战时,秦人淹死楚人数十万众,对,他们还*****楚女,奸完杀了还吃其肉……”
熊荆是咬着牙说的,他还没有说完右史就道:“大王,并无此事啊!白起所部纪律严明,虽横夺民财,屠杀楚民,未曾奸楚女吃其肉啊。”
“这不是有和没有的问题,这是立场问题,懂吗?”熊荆被他打断很不耐烦。
“臣不懂。未有之事怎可杜撰?”右史连连摇头。
“我说有就有!”熊荆斥着,“这书又不要你编?我来编!秦人杀楚人,掳起妻女,奸之后杀。杀完至于火堆之旁,烤熟便食。可怜我楚女,白日为秦人奸.yin,夜晚却被烤了人排。白起此獠还最喜吃幼女之脑汁,他行军打仗,用脑无数,必要以童男童女脑汁补之……”
“大王何必如此?”最支持熊荆的屈遂也听不下去了。
“为何不如此?”熊荆有些生气。“我还没说秦人把木棍插入楚女下体,割去她们的双乳。”
“王者荡荡,子荆何至于此。”宋玉拂袖,看熊荆的目光全是责怪和惋惜。
“我……”熊荆语塞,他站起来对宋玉一揖,道:“熊荆受教了。我只不过要激发楚人之仇恨,唯有仇恨能激起楚人之杀意。”
“子荆怕死?”宋玉问道。见熊荆摇头,又道:“即不怕死,何必以小人之举诋毁秦人?子路结缨而死,虽迂腐,却是君子。子荆以小人之举诋毁秦人,胜了又如何?”
“确实。人不能咬狗,只能屠狗。”沂邑的事情一直盘绕在熊荆心头,每每想起他就恨得咬牙切齿,以至不顾王者的身份,编排一些自己也不想听的恶心段子。
“国史之事,便以大王的说法编撰,秦军如何、秦人如何,当以实而论,不应杜撰诋毁。”宋玉最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