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一日,大王此前又不断细述项超作战是如何英勇,心中早生情愫。没想到的是,这份情尚未发芽,便已霜冻。
少女的心思赵妃怎会不知,她转而和声道:“我等生于王宫,自小便是钟鸣鼎食、宫室台榭、群仆侍奉,然此皆为社稷之赐,身为王子公主,自当为母国分忧。大王未龀之龄仍需冒矢临阵,死而后已,你岂能因一己之私而置母国于不顾?母国都亡了,怎会有我们?
秦国乃天下霸主,列国莫不畏服,秦王去岁方及冠,年少英武,你入秦宫非为其嫔妃,乃为其王后,地位尊荣。咸阳虽远在千里之外,然秦国华阳祖太后乃是楚人,丞相昌平君、昌文君亦是楚人,我闻秦国贵人皆着楚服、行楚俗,以楚人器物为美,你入秦宫当与楚宫无异。
出嫁之后,你母妃我必视为姊妹,还有会稽,我亦将请大王厚待越人……”
先以情,再以利。芈蒨听着听着并无半分喜悦,想到要与母亲分割千里,她便泪眼朦胧。赵妃最后亲上前去,一边将哭泣的她抱住,一边给她擦眼泪。
淖狡也说话了,但他是对越妃说话,“大王行新政,欲允越国复国,诸越之君莫不想做越王,若蒨公主嫁入秦宫,臣自当说服大王,以会稽越君为王。”
女儿哭,母亲也哭,但淖狡的话还是让越妃连连点头。大王允各国复国的风声已吹遍整个楚国,南方诸越自然也有所耳闻,当年分家的时候大家是一走了之,现在听闻可以复国,却是一哄而上,争夺越王之位。会稽越君开虽然和楚国亲近,却是诸越当中最弱的,是故几个月前就让越妃设法向楚王进言:他若为越王,越国必铭记复国之恩,世世代代恭顺楚国。
“芈玹拜见太后。”若英宫明堂哭声一片时,芈玹来了,她还是一身文吏衣裳,顿首于蒻席之上。眼前这幅场景,她猜不到是为什么。
“芈玹,我问你,秦王政是否真想娶蒨公主为王后?”赵妃看到芈玹一身文吏衣裳就是不喜,可芈玹是秦国祖太后的人,她不能使人把她从儿子身边赶走,以免秦国问罪。
“禀告太后,蒨姐姐国色天香,秦王观其画像便心慕不已,去岁已让秦使提亲,然……”芈玹说话的时候就想到了熊荆,她在看淖狡在此,瞬间明了这是重臣们商议好的行动。只是重臣们会如此行事,难道秦军真的要再次伐楚?
“好了。秦王愿娶芈蒨为后便可。”赵妃自然知道是儿子在阻止这场婚事,她不耐烦的挥手,“你马上去信秦国,就说楚国同意联姻,请秦王遣人至郢都采纳。”
“唯。”芈玹看着赵妃、淖狡有些担心,但还是点头答道,要起身的时候她才问道:“敢问太后,若是大王问起……”
“若是大王问起,老臣自会一力承当。”淖狡朗声道。“玹女公子速速差人去咸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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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淖卿呢?”从造府回宫的熊荆不在正寝,而是来到了大司马府。他需要听取作战部、知彼司的汇报,这样绝密的事情芈玹自然排斥在外。
“令尹说是事,今日不能前来。”府尹鲁阳君道,“敬告大王:据报,秦人一直增兵南阳郡,本月与赵国会盟后,太原郡、上党郡、河内郡、东郡,此四郡之秦军亦将调至南阳,届时南阳郡将集合十郡之兵,其数不下四十万。”
“四十万?”看了看鲁阳君,又看了看作战部的郦且、知彼司的勿畀(bi)我。
“敬告大王,眼下秦国与韩魏相和,又与国赵相和,若以举国之兵伐我,必有五十万。”勿畀我觉得鲁阳君说得过于保守,事又关系楚国安危,他宁愿冒犯鲁阳君,也要让大王提高警惕。
“五十万?”熊荆故作轻松的脸庞不由一滞,他强笑道:“五十万秦国从稷邑方向过来,他们的后勤如何保障?秦国那种双辕马车,输运极限只有三百多里……”
“敬告大王,秦人已知四轮马车之秘,去岁至今,少府正赶制四轮马车。秦道远胜我国道路,四轮马车输运乃双辕马之十倍……”
勿畀我的话好似一根棍子,狠狠抽了熊荆一棍,他当即就被打懵了。“你说,秦国也有了四轮马车?怎么可能?”他大声道,情绪有些失控。
“正是。臣之谍者于咸阳亲眼所见。又闻少府将铸四轮马车车架五万个,造四轮马车五万辆。”勿畀我表情毫无变化,一如既往的冷静。“臣以为,秦人虽有四轮马车,然我对魏国不得不提防。大梁乃诸水交汇之处,若魏国借道于秦,淮北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