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卒潮水般退去,直至几百步才被魏将砍杀止步。城门前的街巷只留下一地尸体和伤员,泥土全是红的。环卫誉士回撤的时候,又把地上的魏卒全捅了一遍,以防有人装死。
“伤势如何?”蓝钟看向上官皋,他肩膀上不知何时中了一箭,正汩汩流血。
“无碍!”上官皋低头才看到了自己的伤,并不在意。他的目光紧盯着几百步外的魏将,注意这他的举动,戒备随时会打回来的魏人。
蓝钟看向上官皋有一种羡慕。誉士虽然勇敢,但没有经过全面的训练,不懂战术更不懂兵法,可环卫似乎都懂,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卒子,也能指挥一个旅的县卒。
“此次杀退,魏人必不敢再来。”蓝钟还是盯着上官皋的伤口,“不如先……”
“非也。魏军夺门的兵卒只是奋击,三名奋击方抵一名武卒。下回若是武卒攻来……”上官皋连连摇头,对守住城门不保太大希望。可没有撤退的军令,他只能死守。
武卒是魏国的重步兵,‘以度取之,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魏武卒天下闻名,这是吴起事魏时设立的兵种,吴起后来离魏入楚,但武卒制度一直保留。
武卒的选拔中,操十二石之弩、日中而趋百里最难。其实十二石不过三百二十四市斤、一百六十二公斤,对于骨密度远超现代人的古人来说,以深蹲的方式开一百六十二公斤的强弩并非难事,经过训练,人的深蹲负量普遍在体重的三备以上。
武卒的强悍在于‘日中而趋百里’,身着皮胄、操弩、负矢、置戈、赢粮、带剑,于晨明时分出发,四个时辰(6个小时)要跑四十多公里。这不在跑多远,而在于武卒的负重。犀皮甲胄、弩矢、戈剑、口粮,另外还可能有一张小盾,这些加起来最少有三十多公斤,背负这么重的装备半天跑四十多公里,大多数环卫做不到。
魏国已然衰弱,可武卒仍保有万人。本次伐楚,在秦使和相邦子季的要求下,魏王魏增咬牙调了一半武卒随军伐楚,另一半自然是驻守国都大梁,以防秦人假道伐虢。上官皋提起魏人武卒的时候,陈郢西城,养虺的三千环卫正面对着这五千武卒。
戈在先秦一直是近战武器,木柄很短,武卒以戈为兵器,自然是精于近战肉搏。所谓‘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实际武器占了很大一个因素。技击讲究灵巧,多用剑,单打独斗可以,军阵相搏万万不行,用短戈的武卒碰上使长铍的锐士也不行,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双方对阵,武卒还未近身就会被锐士一铍劈开。
秦军锐士让武卒头疼,忽然遇见端着两丈四尺夷矛的楚军环卫,那就更加头疼。那密密麻麻的钜铁矛尖扫一眼就让人心寒。武卒穿的是比皮甲厚几倍的犀甲,可就是犀甲也经不起夷矛一击。于是在为交兵之前,他们只能张弩射箭。
十二石强弩没有弩郭极易毁坏,弩机更是昂贵无比,但一分价钱一分货,这些弩射程超过一百八十步,环卫与其相距一百六十步时,武卒十二石强弩射出的劲矢便蝗虫般直飞而来。
去年宫甲夷矛阵曾被秦军的蹶张弩肆虐,铭记在心的熊荆一与齐国会盟完,便把造府新造的钜甲紧急调入陈郢。钜甲数目不多,只有五百多套,宫甲仅半数着甲。
一遇到武卒,身披钜甲的宫甲自动站在了矛阵前列挡箭,此时十二卒共计两千七百名夷矛手排成一个宽五十列、深五十四行的矩阵缓慢前进,四百三十二名弓手紧列其后,不敢有丝毫偏差。弩箭雨点般击打着钜甲和圆盾上,当当、砰砰声不断,半刻钟不到圆盾就插满了箭矢,宫甲左臂也被透盾而出的箭矢射伤,鲜血流淌。然而除了左臂,宫甲上有胸甲铁胄、下又有胫甲,箭矢虽然如雨,却不见一人伤亡。
“强敌当前兮,无畏不惧;
勇武忠信兮,无愧太一……”
夷矛阵在前进,鼓声、脚步声外,鼓人又带头唱起了歌。每一名矛手都倾情高唱,带着睥睨和骄傲,因为歌一唱完,他们就要举矛冲击。
“禀将军,楚卒矢不入也!”楚军越来越近,弩箭越射越急,一些武卒上弦时强弩因为承受不了猛力,凿空的弩机处咔嚓一声就折断了。弩机折断不可怕,可怕的是箭矢居然射不穿楚军的身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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