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的图案吸引着蔺角——那是一只引颈傲立、头戴双重花冠的彩鸟,它的双翅横展着,像人似的往上平举,小臂竖立,翅尾往内屈勾。鸟儿做出这样的姿势并不太奇怪,真正奇怪的是屈勾的翅尾居然画有一只眼睛,那又是两个鸟头。
“此是何物?”蔺角把陆离镜交给身旁的谋士,“鸟,旗上有只三头怪鸟。”
“鸟?”谋士用陆离镜有些生疏,他僵硬的捧着这个新奇东西,终于看到了蔺角说的那只怪鸟。“禀将军,是凤,楚人崇凤,此乃凤也。凤头花冠乃仙树琅玕,老子曾叹:‘吾闻南方有鸟,其名为凤,一人三头,递卧递起,以伺琅玕’,此乃三头之凤,不死而永生也。”
谋士小心的将陆离镜交还给蔺角,最后道:“楚人重巫,楚王乃巫中灵修,楚王已至也。”
“报——!”北侧有人急急奔来,还未近前就高叫道:“报将军,北门为楚军所夺。”
北门非北城之门,而是西城北门。南门刚才就被楚军收复了,现在蔺角手里的,只有这座中门。五万大军入城,因城内狭窄,楚军抵抗激烈,真正入城的不超过四万,而城内的楚军也不下三万。且五千武卒刚刚也败了,楚王又来……
“传令各将死守本门!”退出去蔺角是万万不想的,无论如何他也要守住中门。
“报!”又有人奔上城楼,来人大叫道:“相邦命将军退出陈城,违者军法处置!”
“唉!”这边刚刚新败,那边又命令撤军,蔺角重重的叹息,更让他绝望的是魏营此时金声大作,这是撤军的军令,士卒将率听闻金声,不由自主的撤往城外。
“将军,大势已去,请撤出陈城。”几名副将揖礼相告道。其中一人更是道:“许是秦王主意又变,这次又要撤军了。”
哪怕是魏军将领,也如庶民般不解天下诸事。面对种种匪夷所思的举动,他们只能逆来顺受,明哲保身。上回说伐楚伐楚,大军都到了楚境,秦人一改主意,不伐了,魏军不得不跟着撤军。之后魏楚正欲再度交好,秦人忽然说又要伐楚。现在这种攻入城内又要退出城外的举动,魏军将率并不惊讶,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是啊。将军,相邦诸事皆听从秦人,然秦人一时伐一时不伐,他们已不当真,我等又何须当真?”城外金声越来越急,城内的厮杀则越来越近,赞成撤军的副将越来越多。
“将军?”几个副将全看向蔺角,他们早就不想打这种窝囊战。
“撤军。”蔺角腮帮子咬了又咬,撤军二字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一直都想回营问问相邦,他为何要自己撤军。
“啊!你说,楚王已至陈城?!”撤出陈郢的蔺角正欲问相邦为何撤军,不想子季根本无心回答,反而追问楚王是否真的到了陈城。
“然也。本将虽未见其人,却见旂旗和凤旗。敢问相邦,我军血战放得入城,为何又要撤出陈城?士卒们的血岂非……”蔺角还在追究撤出陈城一事,根本不知楚王才是一切的重点。
“此战所伐,非为陈城而为楚王。”子季随便答了一句,而后便急急出了幕府,上车前他又嘱咐军中准备今夜攻城,这次往秦营匆匆而去。
“荆王已至陈城?”秦军幕府,听闻楚王已入城的辛梧大喜,“此确否?”
“蔺角将军亲眼所见,确之无误。”子季说道。“可惜我军已撤出陈城,不然……”
“非也。”辛梧摇头。“荆人有舟师,即便城破,荆人亦将护送荆王登舟离去,秦魏四十万大军难道能踏浪而行?”
“大将军之意……是要生擒荆王?”子季有些不解了。陈城是楚国富县,楚国没有了大王,再立一个便是,何必处心积虑擒拿楚王呢?难道那钜铁之术、战舟之术真是楚王所创?秦人之所以要生擒,就是为了逼迫他说出二术?
“为何要生擒?”辛梧反问。“本将只是担心荆王乘战舟走脱。”说完此语他又笑起,道:“本次伐荆,大王只令我击杀荆王,未曾要我生擒荆王。”
“为何非要击杀荆王?”子季因为好奇,一时间忘了自己的身份。
“为何?”辛梧笑看着他,沉吟了一会才道:“此事还请相邦赴咸阳亲问大王,梧不过是一名武将,怎知大王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