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紫不紧不慢,对着李世民拜了一拜,才说:“回禀陛下,蜀王一事与我前来殿上所禀告一事算是一件事。因此,我务必要问蜀王所犯何事。”
“哦?你自禀告你的军情,蜀王一事,自有决断。”李世民朗声道,不知不觉,声音神情都带着的略微的愉悦。
他对这女娃生出一种莫名的喜。他觉得这女娃的到来,恪儿的事有了转机。作为一个父亲,这必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作为一个君王,他之前知晓蜀王被弹劾一事其中的弯弯绕绕,但满朝文武似乎都一致瞎了,没有人来为他解这困局。而且,他甚至怀疑蜀王的遇刺都是弹劾事件的延伸。
这些日子,他一拖再拖,大臣们却道貌岸然地一再逼迫,他有一种抗不下去的感觉。如今,一直不表态的魏征都亲自来说这事,他算是烦透了。
前几日,他去看淑妃。淑妃依旧在礼佛,眉目安宁。
他在那边坐了许久,喝了一盏素茶,才说:“恪儿的事——”
“你是他的父亲,你是一国之君,相信你自有决断。”淑妃打断了他的话。
他蹙了眉,叹息一声,问:“你不担心?”
淑妃依旧眉目平静,说:“各有各福。”
他觉得淑妃太凉薄,可是淑妃忽然问:“陛下觉得这茶如何?”
“好茶。入口甘醇,比煮茶调味更清雅。”他说。
“这是开春所做的新茶,是杨氏阿芝亲自炒制,托杨初送进宫来的。这是恪儿的福气。”她缓缓地说,长眉微扬,一双美眸那么瞧过来。
李世民只觉得一怔,淑妃自从嫁给他,便再也没有这样瞧过他。他甚至想起初次在弘农杨氏瞧见她时,她回眸看他的那一刻。
“我一生不曾求过陛下什么。如今,恪儿遭此劫,我不求陛下从父亲的角度去审理此案,但求陛下也别站在君王的角度去审理此案。我只求‘公平’二字。”淑妃说着,鞠躬之后,长身而跪。
李世民看着眼前瘦弱的女子长身而跪,明明那样瘦削,却像是傲霜的梅花。身为亡国公主,她身上高贵的气质从未削减半分,大约因礼佛,或者别的,她这些年与他,更像是站在彼岸之伊人,无论溯洄从之,抑或溯游从之,都无处触碰。
她离他太远,远到他觉得她根本不曾中意过他。不过是因世事无常,强权无所抗,才成为他的淑妃。
他历来对此很生气,因此在入主长安后,他鲜少去见她。
而今,因了恪儿的事,他来见她。原本是想着她会哭着求他,或者伏在他身前低语。然而,她不是这样的。
她跪地求他,说的话竟然也让他觉得这么讨厌。
“在你心里,我不是个父亲么?”他压住火气询问。
淑妃依旧长身而跪,垂眸轻声说:“我不是这意思。你是天下君王,自是要以国家为重。若只是恪儿的父亲去审理,哪有父亲不疼孩儿的道理?因此,必定会袒护恪儿。这于朝廷,于陛下不利。”
“你贤良淑德。呵,朕不可为父么?”他讽刺她,用一个生生的“朕”字将两人隔开。
“陛下误会我了。我是恪儿的母亲,自己的孩儿是什么样的,我自是知道。他对江山社稷没什么兴趣。我不怕公平的审理。只怕陛下为了大唐江山稳固,以君王的身份去考虑该是除掉我的恪儿。”淑妃语气依旧不咸不淡。
“你放肆。”他勃然大怒,将茶杯狠狠摔在青石柱上,碎裂的瓷四处飞溅。
他这么多年,不曾这样发怒。他时时刻刻告诫自己:你已是一代君王,发怒容易失去理智的判断。一国之君决策失误,影响的是天下万民。可是唯独这淑妃能让他轻易地生气。
“陛下息怒。”她说这四个字都那么令人讨厌。
“你知道你的恪儿?你知道他暗地培养势力吗?你知道他自己戴了面具,化名阿念,亲自战场杀敌吗?你知道他的手下全是顶级高手吗?你知道吐浑谷王室都快被他的部下灭了吗?”他朗声喝道。
他以为淑妃会惊讶,却不料淑妃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缓缓地说:“周围对我们母子虎视眈眈的人,何止你秦王府的旧部,何止朝堂上那些战功赫赫的人,何止名门贵族联盟。我和恪儿总是要活着,不能做任人宰割的鱼肉。”
“有朕在,你们如何任人宰割了?”他只觉得这股怒火无处释放。
淑妃忽然抬眸直视着他,眸子里全是轻蔑:“陛下,我遭遇过多少次生死,你不知道吧?恪儿病得最重的一次,你不知原因是什么吧?那是有人刺了他一刀,又将他推入水中。二月的太原水中呀。陛下,你从来不知吧?”
“什么?”李世民当真是被震惊了。他知晓李恪在刚会走路时,重病过一场。但那时,他带兵在外,东奔西走,无暇照顾,却不料竟是这样内情。
“陛下不知吧。我也不愿说,我不确定是谁做的,要我母子死的人太多。我怀着恪儿的时候,有人击杀我,若非秦叔宝夫妇,我和恪儿早不在了。陛下,我母子这样的处境,培养一点自己的护卫保护自己又有什么错?”淑妃不再是平静的,她的一字一句咄咄逼人。
李世民蹙了眉,想要解释,却无从解释。这么多年,他以为他给了她庇护,让她一个亡国公主能衣食无虞地生活。可是,他没想到他带给她的伤害与苦难这么多。
“陛下若觉得培养点保护自己的人是有觊觎帝位之心,会动摇大唐根本。那今日的话,当我不曾说过。陛下尽管做一个好君王,流芳百世。”淑妃继续说。
李世民叹息一声,说:“淑妃,你以为我不喜欢恪儿么?我被王世充围困,是恪儿命人前来救我。我破窦建德,亦有恪儿之功。那时,我不知恪儿受过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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