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扒饭。
“不如我自个先扫地,你先回去背书,万一被先生打手掌可不好看。”
“那怎么行,丢下你一个人。我可是讲义气的爷们。”
说完两人各自哈哈大笑,林延潮也是大口扒起饭来。
二人在洒水扫地,忙了一会,明日早起早学前,这还要再打扫一次。回到明伦堂,侯忠书立即捧起书,大声大声地背起千字文来,实在是争分夺秒,抓紧时间。
不仅仅是侯忠书一人,课堂内其他学童也是,嗡嗡的背书声此起彼伏,都是千字文的句子。
因为早学林诚义时定下背书,午学他是不会再教了,而是交给学生背书。以往午学,课业不重时,林诚义都会教学童朗诵诗经,习礼,简明的讲一些六书九数,有时候还会带学童到射圃习射。
林延潮坐在桌位上,先将千字文书本打开,自己默背了一番,再对照课文丝毫无误。林延潮心道就算明天林诚义考自己全文背诵也是不怕了。
林延潮想了下,想起自己字还写得很差,于是先从侯忠书那借来了颜勤礼碑法帖,又去左斋那呼噜来一大叠稻草纸。
这稻草纸,纸质粗糙,连用来印最劣质的书都不配,百姓倒是常拿来当月经纸,草纸之用。对于贫寒的读书人来说,哪里能买好的纸张练字。就算最便宜的一刀竹纸,也要二十文,林延潮可是不会轻易用来。
稻草纸只勉强用来练字,但也容易走墨晕染。不过这不是条件差吗?稻草纸工艺简单,取材简便,不要上集市或去货郎那买,村里人家都可以生产,最重要是便宜。
林延潮拿起桌上半截残墨,在半旧的砚台上添了少许水,开始研磨。轻研墨,重舔笔,研墨轻,如此墨汁才会细腻。待墨化开,提起笔来,从笔管里挑了两根断毛,蘸墨临帖。
依着教子良规里说,心正则笔正,笔不正则知其心不正。这点林延潮深有体会,若是写字时心境平静淡然,所写出的字也有一股正气,也就能越发能写出自己满意的字来。
所以学书法的人,最喜欢在家里贴心静二字,因为学书可以静心养身。当然要写好字,最重要还是下苦功夫,四大家中的赵孟頫号日书万字。
林延潮一笔一划临帖中,一直写了一个时辰多,到自己觉得有点长进,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将笔搁入笔洗里,抬起头见左右同窗仍是在愁眉苦脸地在背千字文。
而侯忠书早已是一手握着课本,一脸贴在课桌上熟睡,这也只比自暴自弃好那么一点。
林延潮摇了摇头,一脚踹在侯忠书的桌案上。侯忠书一惊,一抹脸上的口水,惊慌地道:“先生来了吗?先生来了吗?”
林延潮在旁道:“你昼寝也就罢了,还把口水抹在书上,真是的。”
侯忠书已是醒了过来,嘿嘿地笑了两声,出去拿水泼把脸,又回来读书。
林延潮开始补自己拖欠下的课业,侯忠书说自己生病这几日,林诚义教了幼学琼林。正所谓读了增广会说话,读了幼学会读书。看幼学琼林后,再读其他书,很多典故自然而然的,就通晓了。
这都是蒙学开基之书,古代学童必备。林延潮当下将书抱起,大声读了起来。
次日早学,不少学童还在抓耳挠腮,对着千字文的课文嘚嘚地背着。而有些学童早已是背熟,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众人读书之际,林延潮将庭院扫洒完毕,将竹扫把,竹篓搁好后,回到位置。
他打了口呵欠揉了揉太阳穴,将幼学琼林合上。就算他记忆力惊人,又在挑灯夜战下,总算将全书四卷背了两卷,再给他一晚就能背完。要知道一本幼学琼林比论语还厚了几分。
不久林诚义步入学堂,扫了一眼当下道:“再过半个月,督学大老爷将至社学,整饬学业,大家从今日起,不可怠慢,需加紧念书才是。”
林诚义此言一出,学童们尽是哗然一片。过去督学按临各地,其职责除了整饬当地学风外,还进行观风、谒庙、放告、岁考、科考。其中下乡到社学整饬学业,就属于观风。
只是林延潮没料到洪塘社学这么微末的学校,竟然也会让学政亲临,果真还被侯忠书一语说对了。凭着上一世工作经验,林延潮明白这领导下基层视察无二,有人是战战兢兢,有人却觉得是出人头地,飞黄腾达的机会。
林延潮看去好几个学童,这时候都目光发出异光,神色上露出激动紧张来。
砰!林诚义拿戒尺一拍道:“从今日起,我会更严苛要求你们,现在将书本都收上来,今日默书千字文!”
全部学童一片哗然,林诚义这是不按照套路出牌。昨日只说了背书,而默写可比背书难了不是一个层次啊。
众学童苦着脸只能课文尽数上交,回到桌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