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村都搬了!不搬行吗?我们的村子全淹在水里了。”
“那岂不整个东门田畈都淹了?”母亲问道。
朱伯伯点点头。
“那水域面积大了。”父亲说。
“听说是县里最大的水库。”
“那我们去看看。”父亲提议。
我们来到我们右侧的山脚下,把东西放在路边,然后跟着朱伯伯山。他们父子都光着脚丫子。那夹在两山间的小径已经被埋没了。
山高路陡。我们常常要拨开灌木丛才能往爬。我心里无急切,可因为母亲做过朱金山的老师,她说小孩子别多话,朱金山想说什么但还是把话咽下了。我知道我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便忐忐忑忑地闷着脸往爬。
总算爬到了山顶了。我们一到山顶被映入我们眼前的景象怔住了。
水。到处都是水。四处都是水!浩浩渺渺,真可谓一片汪洋啊。东门村连影子都没了。村后的那座山也淹过了一半。
老虎坡还是那么巍峨。由擎天石柱裂成的两片凹凸石壁还是那么默默地相对着,像两个情人互相凝视着对方。
“那我和哥永结同心,不离不弃。哥你愿不愿意?”
“哥当然愿意。我们俩以后永结同心不离不弃。”
郝珺琪和我的对话在我耳畔响起。
“真是一个大手笔。什么时候开始的?”父亲的问话将我拉回现实。
“去年十月份我们接到通知,月底全村都搬出去了。”朱伯伯说。
“这么快?”父亲和母亲异口同声。
“这是命令。公社领导天天来蹲点,有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又补田又补钱,还有话说?我们搬出去的人家几乎都做了新房子呢。”
“你们都迁去哪了?”父亲问道。这才是我最想问的呀。
“去哪里的都有。有去炉湾的,有去永泰的,有去宋的。反正都是大队里的几个村庄。我们是抽签决定的。”
“那你们迁到哪个村了?”
“老师,我们在永泰。住在永泰小学附近。”朱金山抢着说。
“我说永泰小学附近那块菜园地怎么建了好几幢房子,感情你们都住那里?”父亲说。
“对。从村里迁过去的六家都安置在那里。”朱伯伯说。
“六家都做了房子吗?”
“都做了。而且都是瓦房,土墙,住起来茅屋不知舒服多少倍。”
“郝有德跟你们住一起吗?”父亲问道。
“是啊,郝爷爷应该跟你们在一起吧?”我是真急了。
“没有,”朱金山拽我的手。
“郝有德?说起他们家的事,一言难尽啊。”朱伯伯语气很沉重。
“怎么了?”
“走,我们下山吧,边下山边说。老郑,今天你们住我家,我把老吴、张别子几个人都叫过来陪你喝酒。”
我们往山下走。
“老郑,你们走的这一年半,郝家可是接二连三出事啊。先是郝爷爷,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趴在地起不来,等郝有德去扶他,谁知道竟断了气。”
“这么快。那是撞哪了?”母亲说。
“估计是脑溢血。”父亲说。
“也不知道见了什么鬼。村里人都说撞邪了。把郝爷爷埋出去不到半个月,大概是九月底吧,郝有德的老婆又出了事。”
“出什么事了?”母亲问道。
“生孩子生死了。”
“生孩子生死了?”父亲很诧异地问道,声音都有点变了。他脸的表情极为复杂。
“是啊。怎么生都生不出来。那个喊声啊,响彻整个村子,谁听了都瘆的慌,加是半夜,好不凄惨。”
“没有送医院吗?”
“送哪个医院?怎么送医院?”母亲反问道。
“接生婆总叫了吧?不是有接生婆的吗?”父亲兀的提高了嗓门。
“还会不叫接生婆?接生婆用剪子把它剪开了点,可婴儿还是出不来。说什么脐带绕颈,小孩闷死了,大人活活流血流死了。听说一床一地一房间都是血。”
“啊。”
我们下到小路。空气一下子变得很沉闷。我急切的想知道郝珺琪家搬去了哪里,可我不敢做声。我觉得父亲的神情特别严肃。
太阳还没有下山。
因为我们的到来,朱伯伯决定早收工。朱大妈和朱金山的两个姐姐已经把他们田里的稻杆全放倒了。
“干嘛不把稻谷全打完了再回去。现在还早。”父亲说。我注意到父亲的手一会儿交叉搁在胸前,一会儿又置于后背。
“没事。老郑来了,难得。我们兄弟要好好喝喝,聊聊。”
“稻杆铺在水田里没事吗?”母亲问道。
“没事。明天来打是。”
“有什么要老郑做的吗?要不叫老郑推谷子。”
“对对,让我来推谷子。”父亲晃过神来。
“不用。哪还用你推谷子。告诉你,我儿子都会推了。禾斛丢在田里,这东西没人要的。”
“金山能推几袋谷子?”母亲看着朱金山。
“能推四袋,”朱金山自豪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