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连续的“猛滚、慢拂”作流水声,并在其方又奏出一个递升递降的音调,两者巧妙的结合,真似“极腾沸澎湃之观,具蛟龙怒吼之象。息心静听,宛然坐危舟过巫峡,目眩神移,惊心动魄,几疑此身已在群山奔赴,万壑争流之际矣。”
鲁曼虽不懂古琴,但也在怨无音这段琴声听出了完整的韵律。
然而,姬天赐却觉得这曲子不像是由怨无音所弹,而像是个‘花’甲老人所弹奏,年轻人血气方刚,指法应该刚猛有余,而怨无音刻意收敛许多,虽说也是气势磅礴,但和他自身的气质不符。看着怨无音抚琴,在听此曲,心有说不出的别扭。
一段曲子作罢,姬天赐手语问向怨无音,“你的琴技已有如此造诣,为何还不满足?”
怨无音沉默不语,呆呆的看着身前的古琴。
张凡冲也是叹了一口气,“无音若不是天生失聪,定是一位旷古乐师,他早年观我琴宗宗主陈长子抚这首流水,竟记下了所有的指法。陈宗主只弹了一遍,无音不用看琴谱也能模仿出个七七八八,只是落指的力度稍有瑕疵。陈宗主又逐一教他如何发力,后来无音仅观琴弦震动便可知晓弹奏者落指力度。他不是自身造诣高,而是完全模仿他人弹琴。”
“难怪,难怪我看他鼓琴时很是犹豫,他心定是有自己的意愿想法,但又怀疑自己是否弹奏的正确。心有所犹豫,弹奏出的曲子也失去的生命。他若能听见自己的琴音,定能成大器。你们茅山高人众多,难道治不好他的耳疾。”
张凡冲摇摇头,看向怨无音,眼流‘露’出些许怜悯:“无音生来耳朵与常人不同,民间的医学诊断说他是听觉神经异常,无法将声音传到大脑,而超凡界的治愈者更是都检查不出问题来。陈宗主也替他惋惜,一个听不到声音的乐师,永远也只能模仿他人弹奏。”
“我不这样认为!”
姬天赐走到怨无音身前打着手语,“你弹一首自己的曲子。”
怨无音一愣,不明白姬天赐是何意。
“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再弹一遍流水,你刚刚弹的是他人的曲子,我想听你自己的曲子。”
怨无音面‘露’难‘色’,他转头看了一眼张凡冲,似乎想让张凡冲为他解释。
但是,张凡冲只是对他点点头,让他按照姬天赐说的去做。
怨无音尴尬的看向姬天赐和鲁曼,似乎在告诉他们,自己的琴曲很难听。他曾经这样做过,按照自己的想法弹奏,但周围的人总是一副不忍伤害的表情告诉他,“弹得不错”。他知道这是大家在安慰他。
怨无音迟迟没有落指,面红耳赤,一副害羞少年模样。
但姬天赐却紧紧的盯着他,一言不发,一直盯到他感到羞愧,感到自卑。
“你既想成为乐师,却不敢将自己的曲子弹给外人听,你不如放弃算了。”
怨无音看到姬天赐划完,眼眶瞬间红润了,悲戚爬满他稚嫩的脸蛋,自己何尝不想弹奏自己的曲子,但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弹的是什么,只会招人耻笑。
悲戚过后,怨无音忍不住落下泪水,他恨老天爷,恨天对自己开了一个太大的玩笑。怨无音一次次想过,如果能做‘交’易,自己宁愿用自己的双‘腿’和双眼换来听觉,可是,老天无情,活生生把自己‘逼’成一个庸才,恨!实在是恨!恨天也恨自己。
一股怨念从怨无音体内冉冉升起,弥漫在光影艺术城的顶楼。鲁曼心不忍,埋怨的看了一眼姬天赐,她不知道姬天赐刚刚的手语是说了什么,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弹吧!把你的心的怨气都弹出来。”姬天赐快速划着。
怨无音“狠狠”的看了一眼姬天赐,一抹眼角的泪水,“铛铛”一声,古琴又一次响起。
同样是一首流水,怨无音弹奏时的气质完全变了,他紧盯着琴弦,似乎盯着自己的仇人,快速而果断的扫着琴面。
刚弹完一小段旋律,鲁曼忍不住想捂住耳朵,虽说是和刚才一样的曲目,但节奏和力度完全‘乱’套了,古琴竟然都能发出刺耳的声音。若说之前一曲像是澎湃的瀑布,现在这一曲犹如高山落石,砸的地面一片狼藉。
然而,鲁曼脸还生硬的表现出一副认可的样子。怨无音身后的张凡冲也仰天长叹,显得有些伤感,他并没有认真去听怨无音弹奏,只是在为怨无疑叹息。
曲目过半,鲁曼又忍不住偷偷瞄一眼姬天赐,想知道姬天赐是何表情。这一瞄不打紧,她看到姬天赐神‘色’‘激’动,双眼直直的看着怨无音,似看着多年老友。鲁曼还从未看过姬天赐如此神情。
此时,姬天赐的地魂里,一位古老存在苏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