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雨水的软化,孟如龙挖土快了许多,到第二天清晨的时候,他终于在地上刨出了两个能埋葬家人的坟坑,虽然不是很深,但一想到这是孟如龙用手生生刨出来的,我的头皮竟都有些发麻。
埋葬好家人。孟如龙坐在坟前沉默了许久,最后又拆下一扇房门,将其分成两半后,用刀在上面刻了几个字。
家慈沈白君之墓。
舍弟孟如虎之墓。
将简陋的墓碑插在两座坟头前,孟如龙坐在泥水里,看着上面苍劲有力的大字又红了眼眶,一个人呆坐了一下午,到傍晚的时候,孟如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接着走出了村子。
我心里一紧。知道孟如龙这多半是要去复仇,只是我知道,东汉末年最初动荡的那几年,有太多的游寇和山大王了,这些打着各式旗号的山大王比不上曹操,刘备,袁绍之流,但对百姓造成的伤害却远大于前者。
如果说前者懂得蓄水养民的话,那这些游寇就只懂得竭泽而渔,虽因为所作所为而注定在历史的长河中消亡。但所行之事的每一件拿出来,都能让人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因为干惯了抢家劫舍的勾当,所以这些游寇不会固定在一个地方,孟如龙如果真的想去复仇的话,多半是不会有结果的。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孟如龙出了村后,竟按着来路返回,似是打算回到之前的那座孤峰之上,我心里先是疑惑。但当我明白这其中缘由的时候,内心不禁有些为孟如龙感到悲哀。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这句话,岂是听起来那么好的?水往低处流,遇到山石等物拦住去路,多半会变道而行,这一次次的退让看似洒脱,但其中心酸又有何人知?
在乱世中选择了这条路,要么变成洪水滔天,冲垮一切阻碍。要么就只能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隐居,犹如遇到山石而退让的溪水一般。
怀揣着复杂心情,我跟着孟如龙回到了那座山峰之上,因为前几天的暴雨,所以云海已经消失不见,站在山峰上,四周一切景象尽收眼底,看似自由洒脱,但就像天上的宫阙一样,清冷的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生气。很难想象孟如龙师徒二人竟能在这山上隐世而居数十年。
当推开建在悬崖旁边的院落木门时,孟如龙浑身一软,背也沉沉地驼了下去,犹如漂泊已久的船回到了港湾,只是当他推开房门看到屋里的景象时,他整个人都在一瞬间僵住了。
屋里的物品一片狼藉,老人坐在正中的一个太师椅上,腹部有道长长的伤口,将上衣都染的一片猩红,老人眼睛微眯着,虽脸上并没有痛苦之色,但却带着一股不舍和遗憾。
“啊!!!”
犹如一只受伤的野兽一般,孟如龙跪在地上用手抱着头,发出一阵不似人的喊声,过了会他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扑到老人面前的时候,激动道:“不,不可能的,师傅道行精深,这世上不可能有人能杀的了师傅您的。师傅您快醒醒,别和徒儿开玩笑了!师傅,师傅!”
正在此时,孟如龙的眼睛看到了老人手旁木桌上写着的一行血书,当看清木桌上写着的内容时,孟如龙痛苦的抱着头,惨笑道:“好一个上善若水,好一个上善若水呀!师傅,您即为溪水,那徒儿就替您当回惊洪!”
站在一旁的我默然的看着这一切,心中对这师徒二人的命运感到无比的同情。
桌子上写着:水利万物而不争,而不争,我为溪水,宁涸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