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阴北城墙上,萧搭赤死死地撑着城垛,此时他已经是双手乏力,再也用不出一点力气,看看西边的太阳,那里变得昏黄。酉时了,他已经坚持了十二个时辰,该做的已经做了,大帅的援兵呢?
城上辽兵杀红了眼,宋兵又何尝不是如此,为了全部夺下河阴城,张俊已经亲自上阵,眼看着就要夺下北城墙了,张俊总算露出了一点笑容。
“诸将向前,契丹狗儿已经撑不住了....”
呜呜呜,一阵凄厉的牛角声响起,随后伴着的是地动山摇的感觉,张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是骑兵,只有大股的骑兵才能造成这般震撼的动静。呵呵,骑兵,不可能是大宋的,只能是辽人的,张俊看看明朗的天空,凄惨的笑了起来,上天为何如此不公,再给他半个时辰就不行么?
萧搭赤也笑了,却是解脱释放的笑,当看到远处乌压压的骑兵后,他直接瘫坐在了城墙上,终于来了,还是猎豹营,看来大帅并没有放弃他。这一战很惨,可值了。
程方等人面色苍白,嘴唇发抖,辽人骑兵到达,那后续大部人马肯定也不远了。程方握紧拳头,靠到钱林旁边,低声道,“钱老弟,还记得为兄与你说过的话么,快带这兄弟们走,能走多少是多少,快....”
“兄长,那你呢....”
“呵呵,张统制与我有恩,自然是要保着张统制的!”
程方笑得凄苦,亦有不甘,头顶的太阳,也许是最后一次看到了。马蹄声越逼越近,张俊脸色苍白,却又不得不佯装镇定,因为他是这三万大军的主心骨,他要是慌了,其他人也更撑不住的。小小的河阴成,付出了一万六千多人的代价,到最后还是没有拿下来,随后将要遇到的就是不断涌来的西京辽人援兵。骑兵到了,再加上耶律大石从西京附近调拨的人马,估计不少于万人,加上猎豹营,也就是说辽人有将近两万多人,万余步兵,万余骑兵,看上去己方并不占劣势,可张俊心中很清楚,如今是兵无战心,将无斗志。从昨日酉时打到现在整整十二个时辰,几万大军不禁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几乎没有休息过,就是现在唯一支撑将士们打下去的就是攻下河阴城,现在辽人援兵到来,攻下河阴城无望,撑了许久的士气直接崩塌。
几个指挥使和节度使也是一脸的惨白,不用多想就能意料到后边会发生什么事情,大股辽军合围河阴城,就以现在这几万疲兵,如何抵挡?程方最先反应过来,他跑到张俊面前,拱手急道,“张统制,下令吧,为今之计,就是整军迎敌,只要能向南杀出一条血路,大家还有活,若是不拼,想靠着半个河阴城和辽人周旋,实无半点可能啊。”
张俊又何尝不知?如果完全占据河阴的话,辽人就是来上五万大军他也不怕,有河阴为倚仗,辎重充足,只要坚持半个月大宋定能派援兵攻占河阴附近的地方,那时除非耶律大石敢放弃西京防御,把西京大军调过来,否则只有退缩的份,河阴一稳,东部应州所辖地界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可现在只有半个河阴,就跟没有一样,跟辽人在城内打吗?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可辽人会这么蠢么?耶律大石只需要堵住四门不断压缩大宋士兵的活动范围就够了,得冲出去,趁着还有三万多可战之兵,还未经受更多的打击,要冒死一战,从南部冲开一道缺口。
深深的呼了口气,似乎一口气想要将所有的沉闷吐出来,张俊扫视诸将,突然厉声喝道,“怎么了?都栽了?还有我三万多大宋儿郎,尔等岂能认输?现在都给本将抬起头来,乔焕峰、马焦啸、周纯政,你三人领两万兵马于城南三里处整军待敌。钱林、齐文广你二人领所部三千人马殿后,以防有辽兵从北城突破。”
“喏”众将高声回道,各自匆匆而去,只是钱林离开的时候深深地看了程方一眼,程方也给钱林打了个眼色,示意他按照之前的交代做。
钱林知道程方的意思,三万多人不可能都往西逃的,那样太扎眼了,而且必须靠着大部人马牵制辽兵,其他人才有往西逃的可能,因为从河阴城到达会河流域并不近,没人牵制,估计跑出河阴没十里,辽人骑兵就能追上一阵砍杀。
萧搭赤瘫坐在城头上,一点都不想动了,他现在就想好好睡上一觉,周围辽兵全部露出兴奋的笑容,他们有的靠在城头,有的撑着身子一阵狂笑,还有的人竟然跪在地上哭了。战争,能看到人类的本性,值此时刻方能看到所有辽兵都是怕死的,怕死并不可耻,也不影响战斗,求生,是人类的本能。
人无胆怯之心,何来大勇之义?萧搭赤总算明白了这句话,如今他才晓得为什么大帅如此珍惜士兵生命,因为惜命,才会为了命去搏,恐惧面前,迎上去走过去了,那就是一个真正的勇士。
“萧将军,你看...你看,是猎豹营,是大帅来了,是大帅....哈哈...”辽兵疯狂的庆祝着,有的人泪水横流,却掩不住他们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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