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嚼着,“崇吾在东陆意味着什么?那可是天底下年轻人都向往的地方!就连咱们这样的人物,提起墨阡圣君的名号,哪一个心里不是怀着点仰慕之情的?皞帝想做天下的霸主,哪里能容得下比自己还得人心的英雄?”
有人附和地点着头,“我觉得这话说得不错!当初皞帝非要对大王子用刑,搞不好也是出于这种心理,忌惮儿子的威名盖住了自己的风头。”
“对啊。再说,那崇吾山里藏着上古传下的诸多秘笈宝物,谁能不眼红?借机占了崇吾,把东西据为己有,也是有可能的!”
又有人说:“咳,你们也把一国之君说的太小气了吧?他都坐到帝王宝座上了,还顾忌别的人作甚?而且大王子被罚,也是因为他自己谋反篡位、自作自受。”
“这你小子就不懂了吧?越是位置高的人,越担心摔下来!你瞧镇上那些有钱的大户,个个都把院墙建得高高的,唯恐被盗贼钻了空子。反而像我这种家里空荡荡的,屁心都不操,今个儿出门来喝茶,连门都懒得关。真要是进了盗贼,那小贼说不定还会对我心生同情呢!”
众人闻言都哈哈笑起来,继而又开始议论起镇上的一些新闻,渐渐地转了话题。
坐在旁边的青灵一脸凝重。
她没有向慕辰打听过被皞帝废黜的经过,但自己零零散散地、从旁人口中听来不少,串连在一处,也大概明白了始末。
少年时便才华出众的嫡出大王子,血统身份才情美貌皆彰晓于世的氾叶王姬之子,在慕晗出生之前,他一直都是朝臣们心中储君的不二人选。在朝政上,他仁义睿智、张弛有道,在战场上,亦是英勇沉着、机智善谋。
皞帝对于这样的儿子,自然十分器重,屡次委以重任。父子间的感情,虽没有寻常人家中的那份亲昵,倒也算得上慈孝亲厚。
方山王后诞下一对双生子后,朝中的局势便渐渐起了变化。方山氏在凌霄城财势显赫,在内结交朝臣、在外广养门人,通过王后这层关系,又将皞帝的心思把握得十分准确,擅于纠察与其相悖的言论。最开始,是拥护慕辰的朝臣接连被参,再后来,慕辰自己的一言一行也成了被弹劾的对象。
皞帝野心勃勃,表面上德施诸侯、令行天下,实则韬光养晦,期待有一日能灭除南部诸国,一统东陆。王后拿捏住这个心理,但凡慕辰及其近臣稍显出半分的怀柔,就暗遣心腹参奏曰“王子生母出身氾叶,恐其终究顾念母族,凡事不以朝炎利益为先。”
慕辰对列阳国研究颇多,曾言列阳摒弃种族门第之分,允许自由通婚,因而人口繁盛、国力日增,且年轻人不受出身限制,皆可投军入仕,施展抱负、为国出力,不失为良策。于是乎马上有人以此大做文章,说大王子有心变革东陆的阶层格局,打压世族豪门,扶持平民,一旦登基,必将削弱世家权益!
两百多年的时间,接连不断的非议、弹劾、污蔑,一点点累积而出“真相”,让慕辰不但与皞帝之间有了隔阂,也失去了一些原本拥护他的世家的支持。朝中官职的一大半,也俱被方山氏的亲信占去。所以当莫南岸山拿出那封与族中将领勾结、欲调军队入京夺位的书函时,没有人能站出来为他说一句话。
虽然这里面方山氏扮演了最恶毒的角色,但皞帝本人的态度才是关键。如果说那日师父在甘渊舍弃了她、任由慕晗痛下毒手,是自己任性妄为咎由自取的结果,那皞帝不分对错、听信谗言,亲自下令处决儿子,则更叫人觉得心寒。
青灵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帝君,着实充满忿恨。
此刻听茶客们把他说得那般阴险,眼中更是掩不住的焦虑,“他们说的是真的吗?皞帝会不会真的找借口惩罚我师父?”
慕辰宽慰她道:“对于一个帝王而言,最忌讳的并不是有本事有能力的人,而是有本事有能力却又对自己不够忠心的人。你师父淡泊名利,虽不曾对朝炎王室刻意阿谀巴结,但应有的礼数和尊敬却是一直有的,父王就算有心想给他一个下马威,却也不会真的施以刑罚。”
逊一直安排着人留意崇吾的动静,虽然封禁尚未解除,但也未曾听说皞帝对崇吾上下施过什么责罚。
青灵却满腹心事,愁思不语。
皞帝对自己的亲儿子都下得了狠手,想必定是个心肠狠辣之人,搞不好比九丘的那个洛珩还要恐怖!
她眼神殷切地望着慕辰,在心里藏了许久的话终于问了出口:“你能不能你有没有想过,干脆就不要回朝炎了!反正你现在神力也恢复了不如我们一直北上,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隐居?要不然,去西陆也可以!我长这么大,还没坐过船呢”
慕辰与青灵对视了片刻,继而微微垂目,“我必须回去。”
他唇角的弧度透露着一丝苦涩与决毅,“当日在迷谷甘渊,我便下过决心,若能活下来,必不活得苟且!逃避固然容易,但一辈子背负着谋反篡位的罪名,时时担心被王室和方山氏的人追杀,即使能隐姓埋名的苟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我母后的族人因为我的事而名誉受损、被父王无端猜忌,曾经拥护我的朝臣也纷纷被牵连丧命,这一年多来,为了保住我性命,许多人不得不赌上了自己的身家、前程、甚至生命。重返凌霄城,不仅仅是为了实现我的抱负与理想,也是为了不辜负站在我身后的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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