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灵与洛尧约定两日后在驿馆会合。
然而是日午后,便有不速之客早一步找到了驿馆,登门拜访。
换作旁人,青灵恐怕就随便找个藉口回绝了。但拜帖上“禺中王后”四字落款让她心念一动,回想起那日姑母满目的凄苦悲凉,迟疑片刻,下楼到了驿馆花厅。
同为王朝帝女、又同为皞帝手中的棋子,青灵十分了解顾月心中的苦楚。如今她走投无路,众叛亲离,想必是把所有能求的人都已求了个遍。青灵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帮上她什么,却也不愿在这种情况下拒绝她的探访。
顾月长帝姬依旧一身素衣、面色苍白,在军营求见皞帝时留在额头的伤痕倒是褪了去,人也显得稍微有精神了些。
青灵上前见礼,“姑母怎么来栾城了?” 知道她出行之事的人并不多,也不知顾月长帝姬从何处打听了来。
顾月笑容温和,带着长辈妇人特有的慈爱,“我觐见完王兄,自当返回禺中。今日路过栾城,恰闻你在此处,就顺便来看看。”
她此行走得隐蔽,又是抛下颜面、抱着哀求宽赦的目的而来,不好大张旗鼓地以一国之后的排场出行,所以改乘了马车、以寻常人的身份来去。
青灵点点头,与顾月在厅中落座,询问道:“姑母此番觐见父王,可有所收获?”
顾月蛾眉轻蹙,苦笑着摇了摇头,“早就猜到此行无果,却终究舍不得不试。”
青灵对皞帝的心思很了解,明白他绝无可能因为顾念兄妹之情而放弃一统东陆的机会,只得出言宽慰道:“父王虽然在政事上雷厉风行,但也不至于丝毫不顾及亲情。将来不论怎样,我想,他终是会对姑母和表弟妹们网开一面的。”
顾月想到儿女,禁不住神色凄苦起来,“旁的人也就罢了,只是我那凌儿,偏是禺中的储君”
氾叶不曾发动过一兵一卒,只因被扣了个意图谋反的罪名,就牵连整个王族被幽禁。而禺中早就坐实了刺杀帝姬、旁协妖孽之罪,又一直不肯服软,一旦灭国,下场只怕是比氾叶更凄惨。
顾月又继续缓缓道:“凌儿的父王,向来对我心怀戒备,我越是劝他、他越要反其道而行。若他肯降了朝炎,也不至于连累孩子”
她顿了顿,从袖中掏出一条丝帕,轻轻印去眼角润湿。
青灵吩咐念虹奉上茶点,又对顾月说道:“我知道姑母担心表弟安危。可凌表弟终归是父王的亲外甥,当是不会有性命之虞的。”
顾月举杯喝了口茶,抑制住情绪,对青灵笑了笑,“我就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环顾四下,“百里世子,不在么?”
青灵踌躇了下,说:“有些商税的事需要处理。我并不精于此道,便让世子代我去了。”
她原本想谎称洛尧生病,又怕顾月起意要前去探望。
顾月毕竟是族中长辈,她不好疾言厉色地回绝,推托间,难免露出马脚、叫人生疑。所以,干脆大大方方地承认洛尧不在驿馆。
好在顾月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停留,闲聊了几句后,慨然叹息道:“如今朝炎家的人,都像避瘟疫一样地避着我。反倒只有你”
她伸手拉住青灵的手,在掌中轻抚着,“当初行刺你的事,我真是什么都不知晓。禺中虽然国小,有野心的臣子和家族却是不少。有些人,实在防不胜防。”
青灵说:“我明白。想必是有人听了奸人挑唆,才”
她话说了一半,骤然收住,周身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束缚住,再动弹不了半分!
顾月仍然低垂着眼眸,确认封印在戒指中的焰魄被完全送入了青灵的体内,幽幽说道:“这世上,最难防、也最不得不防的,就是自己的亲人。”
她慢慢抬起眼,黑眸中冷锐之色酷似皞帝,漠然地注视着意识逐渐涣散的青灵,“你要怪,就怪你有个狠毒的父亲。他谋害我王兄,篡夺朝炎王位,毁我一生幸福,如今又要取我的一双儿女的性命。我这般做,已算是仁慈。”
浑浑噩噩中,青灵只觉得五脏六腑被一缕灼烫的力量缠绕包裹起来,挤压出剧烈的痛楚。然而她无法动弹,也发不出半点声音,神识很快被淹没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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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青灵才再度开始有了意识。
身体内的痛,依旧还在,却不再束缚她的知觉和行动。
她缓缓睁开眼,入目之处,是一片血红的光亮。
那光亮,并不刺眼,柔晕成一团,遮天盖地的,看得久了,反倒让人愈加头晕目眩。
青灵忍着痛,慢慢撑起身来,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孤崖之上,四周不见天日,只有那血红色的光。
除了她自己以外,崖上还躺着几个昏迷的人。
青灵认出念虹,艰难地挪至她跟前,摸了摸她的脸,哑声唤道:“念虹念虹”
念虹毫无生气,内息微弱。青灵查探她的神识,发觉她此时竟已性命堪忧。
周围其他数人也都是此次随她南下栾城的亲卫,其中不乏慕辰亲自挑选的高手精锐,然则眼下尽数皆亦濒临死亡。
脚下之所,宛如伫立在一片火晕之中的孤岛。往下,是无穷无尽、蒸腾着红光的深渊,往上,是同样血红的世界。周遭一切,都被镀上了一层诡异的红光。
青灵逐一探视众人的内息,渐渐意识到,除了她自己以外,所有人的神力都被另一种强大的力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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