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菟丝花

前心里有数，总会让人放心许多。

    最糟糕的情况也就是得到“眼光不怎么样”得评价，应该不会被怀疑态度问题。一年多以来上了无数综艺节目、因此态度格外现实的安希妍谨慎地估计着。

    自认为在综艺方面算是有一点经验的前辈的安希妍结束了《一周的偶像》的录制，缩在保姆车里再度点开了《作战吧偶像》，更仔细地观摩郑智雍的表现。

    平心而论，郑智雍在综艺节目里的样子和他平时在公众场合的表现差别不算太大，郑智雍对外的模样虽称不上滴水不漏，但是“你不邀请我冒犯我就不会冒犯你”这一点上，他一直做得很到位。

    如果不是郑智雍对她的喜欢，安希妍不一定能够触及到郑智雍内心的一些真实的想法。

    但是有的真实即使被人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郑智雍的歌词以独特的视角与态度闻名，要分辨个人观点和对外卖点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安希妍边看节目边想，想着想着一时有点出神，就在这时，她的kakao里弹出了郑智雍的消息。

    “第一封，方便接收吗？”

    连海边度假都能连WiFi的国家在停车场里也不用担心网速问题，安希妍一边摸耳机线一边回了个“嗯”。

    郑智雍给她发了个音频和一个文档：“最近要写的比较多，歌词我就不做成lyric格式配套了。”

    “我这边你不用急。”安希妍点击屏幕回复道。

    “有好的灵感就写。”郑智雍说。

    不了解的事情不发言，安希妍不大清楚创作方面的轻重缓急如何把控，既然郑智雍这样说了，她也就不再对郑智雍的做法妄自评价。戴耳机，调音量，点开文档按播放，先听歌再说。安希妍不曾把郑智雍的作品当做救命稻草，就算有过迷茫颓丧，从《上下》逆行到参加《蒙面歌王》，她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但对于郑智雍的作品，安希妍还是很期待的。

    “信”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音频的名字是“letter01”，点开文档之后，安希妍看到了真正的歌名：《菟丝花》。

    前奏平缓而沉闷，让安希妍想起下着蒙蒙细雨的小巷，和飘忽的、无力的脚步声。

    “舒展的绿色上装点着，白色，精致，生根般的花朵，世间最明智的眼睛，看不清脱离彼此的存活。”

    在最初的那一段歌声里，郑智雍用平实又隐晦的话，描述了一种常见的寄生生物，将人的耳朵抓住之后，却没有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而是换到了rap，低声絮语。

    “难以否定或批判，聚生分死的浪漫，得到最多赞颂的情感。没有你也不会有我的明天，悲剧色彩的场面，总是令人迷恋。”

    “而我热爱悲观胜过了悲剧，准备好分离才有相爱的勇气。各自扎根的树木并肩而立，能杀死的只会是斧刃不会有转移。各自生长呼吸的枝叶，地下握手交换营养的根须。”

    “生存的意义，活着的乐趣，阳光与阴霾，甜美或被污染的空气，生命里的太多事物，我想与你站在一起，成为对你特别的存在，但不是你的唯一。”

    郑智雍的志向在这絮语中一一言明，安希妍的表情也从最初的轻松，变得渐渐深沉起来。歌曲的意境没有走向阳光，却变得渐渐开阔，像树木无所谓地沐浴在风雨里，依然在向上生长，依然深深地扎根于土地。

    安希妍的耳边，郑智雍再度唱起了那句“白色，精致，生根般的花朵”，而这一次，后面接上的是“坚强或脆弱的生命，我总是不合格的庇护者。”

    安希妍只听了一遍，她开始把播放模式定在单曲循环，但在前奏第二遍响起的时候，安希妍便按下了暂停。

    郑智雍融进歌曲中的志向，她已经感觉到了。

    “有点遗憾，曲子写得很好，可是这样的内容恐怕不太好发表。”

    郑智雍回了她一个微笑的表情，说：“换歌词的话会很别扭，留在手里也可以，我不能发表的歌不止这一首。”

    安希妍叹了口气。

    她是接受过郑智雍的关心的，所以能够很容易地理解郑智雍想表达的东西。相比将人庇护在羽翼之下，郑智雍一直以来保持尊重、在困境中伸手、在对方有了目标的时候会尽力帮助实现的做法看上去没有那么高大和浪漫，几年来见过形形□□的人的安希妍清楚，这其实更加难能可贵。

    他要求对方至少是与他同一层级的、能够自己扎根的“树”，而与此同时，如果对方有变得更加高大强韧的愿望，他乐见其成，也会帮忙实现，如果没有，他不会强求，一起在阳光下岁月静好风雨里互相搀扶，也是不错的画面。

    抛开属于艺术家的情绪化和理想主义，对待感情兼具了现实和浪漫的郑智雍，作为对象相当优秀和难得。

    但未经世事的女孩子们不一定会这么想，一首歌里难以将问题解释得事无巨细，人的想法又总是会非此即彼，说不定还会觉得郑智雍是个负不起责任的人。虽然郑智雍的粉丝群体主力军是像她这样已经开始工作又没有在婚姻中待过或者待太久的二十代女性，这样的错觉还是能不要有就不要有为好。

    “能认同这首歌的人不只有我”，安希妍脑中流过许多想法，又低下头给郑智雍发消息，“但在一首歌里讲清楚所有的东西，没有误解和断章取义，太难了”。

    “所以我要写很多封信啊。”郑智雍回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