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庆公主坐在婚床上, 很紧张。她的性格比较内向,在小时候跟在母后身边时,总是被母亲发脾气吓到, 又旁观母亲和万贵妃的明刀暗箭、暗流涌动,总是很害怕。
她知道曾经的万贵妃现在的万皇后重金收买了母亲身边的人,可是也不敢说,第一是自己说了母亲不信,第二是怕母亲又要大动干戈, 吵嚷着万贵妃要害她。其实谁都不知道, 惠庆公主很不喜欢万皇后,又惶恐,又敬畏, 又想要敬而远之,只是她知道哥哥甚爱她,不敢表露出来。就连母亲都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自己呢。
婚房中燃烧着兰麝之香,女傧相们欢声笑语, 不住口的说着吉祥话和温柔的祝福。
喜婆往床上一把把的丢着吉利的干果:“撒帐东, 帘幕深闺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风。
撒帐西,锦带流苏四角垂。揭开便见姮娥面,输却仙郎捉带枝……”
惠庆公主却无心去听, 她心中忐忑的迎接着自己未来的命运, 不知道哥哥给自己选择的人, 到底好不好。越是紧张,越是心乱如麻,听着她们祝福自己多子多福,子孙满堂,猛一下想起两首诗来
离妇(张籍)中说:
十载来夫家,闺门无瑕疵。薄命不生子…有子未必荣,无子坐生悲。为人莫作女,作女实难为。
《太行路》(白居易):
…何况如今鸾镜中,妾颜未改君心改。…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朝承恩,暮赐死。
这两首诗想的实在不是时候,想的她心都凉了,深恐驸马周景身边也有一个女人,像是哥哥对万贞儿那样,那种感情的年长女人。那就糟糕了。
她微微抖了抖,凤冠上的珍珠流苏随之轻摇,身上的环佩也萧瑟的响了,像是秋天的黄叶落地时,发出的那一声微不可查的声音。
朱佑桢没心没肺的在旁边吃花生、大枣和桂圆,他饿的不行了。其实出宫之前,万贞儿叫他吃两个肉包子再去,他惦记着吃喜酒,以为很快就能坐在宴席上吃美味佳肴,就没吃。现在走了一番礼仪下来,简直饿的要抓狂,他还是一个正在长身体的男孩子呢。一边捏花生,一边假客气:“姑姑,你饿不饿?”
惠庆公主轻颤了一下,柔声道:“我不饿。”
她身边还坐着两个小孩子,两个压床帐的童男童女,都穿着红袄绿裤,脖子上戴着金项圈,脸上涂脂抹粉,抹了红嘴巴,眉心点了胭脂痣,看起来很喜庆。小男孩正趴在床上,偷偷的从下往上看新娘子的模样。
边上的命妇心不在焉的偷看太子殿下,四十岁到八十岁的妇人们总是非常喜欢七八岁的男孩子,聪明漂亮有礼貌,又稚气未脱,和成年人截然不同。
假若没有君臣之分,她们都要掏糖果来投喂他了。
朱佑桢有心和姑姑多说两句,有碍于旁边有着许多命妇傧相,不方便说什么体己话,又干巴巴的问:“凤冠沉不沉?我娘常常抱怨凤冠压的她脖子疼。”
命妇们:噢噢噢~
惠庆公主柔声细语的说:“有点沉,我的凤冠和皇后嫂嫂的不一样,轻巧不少呢。”脖子疼,非常疼!后背也疼…
朱佑桢又问:“姑姑,三日之后回门,给我带些周府的点心,我尝尝你在周府过得好不好。”
惠庆公主嫣然一笑:“好。”
“哎呀,殿下和公主的关系真好。”
“殿下对长辈真是恭敬关心。”
朱佑桢喝了口茶,微微笑了笑。
说起来俩人年龄差距还不到十岁,可就是差了一辈。
周景在伴郎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伴郎们很有礼貌的停在门口,都没敢跨过门槛,其实进了门槛也要往里屋走,才能看见新房和婚床。
郑大妮也穿了一身喜庆的水红色,配了一条杏黄色的裙子,双手抱胸站在门口,仔细盯着有谁要进来闹洞房——她以为公主成亲也会有人敢来闹洞房。她现在有钱有势,吃的有点胖,胸脯鼓鼓的,腰身却被衣裳遮住了,秀美的脸上有一丝颐指气使的气势,头上戴了全套的金头面,看着颇有点土豪。
伴郎们隔着门与她相望,好几个人都非常好奇的打量她,久闻其名未见其人,今日一见才知道,果然不同凡响。
真是健壮啊!
练武的女孩子和那些柔弱丰满的女孩子有很大区别,即使隔着宽大的衣服也一眼能辨。
伴郎们互相挤眉弄眼,暗示她的身材如何如何。
在这群未婚男子中,有一个二十多岁的斯文、瘦弱、白皙的男子看着郑嘉一,渐渐的看呆了。
郑嘉一看到他呆呆的看着自己,还有点脸红,忍不住问:“你脸红什么!”
“啊!”这男子手忙脚乱的行礼:“小人是五城兵马指挥司副指挥王靖邦,家父是吏科都给事中,讳盛。”
伴郎们哄堂大笑,这样的答非所问,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这个家教良好的男人已经手足无措了。
他们互相飞眼,表情明显的像是天空中飘过一排弹幕:[这是要人家去上门提亲吗233333][233333]
[小生一定登门提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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