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事,去去去!”
万贞儿恭恭敬敬的站在皇帝面前,表面上镇定自若,心里却想着,如果我现在扑上去掐断他的脖子,一定不难。然后我会被活剐了,听起来很疼,还会有人认为,这是见深指使我做的。
唉,可怜我这一身好武功无用武之处,弓刀石马步箭样样精通,出去考武举一定能当状元,最差也是探花。
朱祁镇哪里知道自己身边有两个想杀自己的人,沉吟了一会:“太子近来如何?”
“太子专心读书,感念皇上的圣恩,赐给他那么好的老师,一年四季都要御制新书。”
皇帝不爱听这些陈词滥调:“你现在还骑马么?”
“偶尔还去跑两圈。”
“朕的乌云踏雪,被你改名成大黑兔子?还恬不知耻的号称引用赤兔马的典故”
万贞儿抬眼看了一眼,看他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忙笑道:“俺没什么学问,又不怎么读书,想卖弄学问也想不起别的名马。”
朱祁镇呵呵笑了两声:“不错,读过三国就不错。”
万贞儿道:“俺没读过三国,是跟着太子一起出去听袁老先生讲《三国演义》时听的。”
朱祁镇又问:“三国中人,你最喜欢谁?”
万贞儿认真的沉思:“哪位能变橘子的左慈仙人。”
朱祁镇想也知道,她的目的一定是偷吃橘子,真是庸俗而卑微的梦想。
又闲聊了一阵子,朱祁镇累了,就让她回去。
万贞儿镇定自若的回到东宫,她理应又累又困,实际上却非常精神,没有一丝睡意。
朱见深动如脱兔的扑出来:“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啊。”
“真的吗?皇上好色如命,真的没有嘛?”
如果没节操的文四师父在这里,她就会嘿嘿一笑,开黄腔:咋地,皇帝动没动手,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然而她不在。
于谦不仅不会说这种话,就连想一想的念头都没有。
因为他现在不在东宫,没有盯着万贞儿,没有闲暇劝她不要妄图刺杀皇帝。他盯着一只狐妖,那只狐妖正张大嘴巴,露出尖牙利齿,用朱祁镇的脖子磨牙,口水淌在他的脖子上。
朱祁镇睡的很香,很沉。
于谦忽然叹息,他身边的太监想杀他,他身边又有妖精想杀他,就连曹吉祥和石亨也打算谋反,朱祁镇却浑然不觉,真是……不知者无畏。
“胡十三娘,且慢动手。”
胡十三娘伸出尖锐的小爪子:“你想咋地?”
“我,我有一言,请您听一听。”
“哦,你说吧。”
于谦肃然道:“我要给皇帝托梦,逼他改弦更张,不可以给也先立庙。您的气势逼人,我无法靠近。”
胡十三娘甩了甩尾巴:“呸!小东西!便宜你了。”没吃到阳气的狐妖很生气,在朱祁镇的肚子上踩了一脚,甩着尾巴跃向窗口,眨眼睛消失不见。
瞧窗外,只见一道白练似得银光直奔南方而去。
于谦掐诀念咒,费劲辛苦,终于进了朱祁镇的梦中。
君臣在梦中相见重逢,两人的心情都是万分复杂。
于谦:[唉。]
[生不逢明主。]
[老夫已不是世俗之人,不会再称臣。]
[神仙显圣才过去几年?你竟忘了!]
朱祁镇:[别杀我别杀我!]
[你要冷静!]
[于廷益你还记得三纲五常么!]
[朕给你厚葬了!还加了很好的谥号!过去的事儿就算了吧!]
[我毕竟是皇帝你不要这样子!]
朱祁镇哆哆嗦嗦的站着,如同一个八十岁老头在东北三九天出门上蹲厕,蹲了半个小时,连着屁股带腿都冻僵了,哆哆嗦嗦站起来,□□失去知觉,柔软的颤动如甩下来的大鼻涕——这两寸就是皇帝现在的状态。
他咧了咧嘴,似笑非哭:“于廷益,你,你风采依旧啊哈哈哈”
于谦本以为自己喜怒不形于色,可是一见皇帝,一见他这嬉笑敷衍的态度,顿觉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三尸神暴跳,五陵豪气腾空。他抿着嘴强忍怒火,神色庄严肃穆:“陛下做了错事,自己心里不知道么?敌我不两立,你给也先立庙,置大明于何处?置江山社稷于何处?置以死赴国难的大明将士于何处?你笑得出来,不知那些冤魂在九泉之下仰望陛下时,能否笑得出来。”
朱祁镇顾左右而言他:“廷益,别说这些,你现在是升天成神了么?”
于谦怒极,手中暗掐剑决,用神识调动香火力,幻化出一阵阴风,一阵鬼哭。
若是皇帝在这样不思悔改,就会出现冤魂。
朱祁镇忽然就觉得,自己好像被温暖包围了,这么温暖,这么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