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桌,条桌上摆放着十多件的金属器。有些上面已经开始上铜绿或金属锈色,确实需要清理。
老者手中的那件东西,引起卢灿的兴趣。
很少见的商周铜器,器形低矮,有底托,型制很像加厚的铜钵,铜壁布满铆钉纹,这是用来防滑。
这是商周朝特有的铜器——瓿(读‘不’)。
杨坤刚要开口,卢灿拉了他一把,对他摆摆手。
卢灿自己在工作期间,很不喜欢别人打搅。
杨坤点点头,两人放轻脚步,来到老者跟前。
这尊瓿器形厚重,敦实。腹部直径约二十五厘米,口部与底部直径相当,在二十厘米左右,上下内收。在肩部平均分布三枚兽首衔——可以拴上绳子,直接提起。
这兽首应该是传说中的饕首,也就是饕餮的脑袋。
《吕氏春秋.先识》记载,“周鼎著饕餮,有首无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以言报更也。”商周铜器中的食器,喜欢铸这类兽首。
老者擦拭的很仔细,先用软毛刷,走一遍铜绿,然后用戴白色棉布擦拭。
擦的程序是先内后外,很细致。
卢灿一看就知道,这位老者是古董行的老梆子(行家里手)——铜器的内部有凹坑,视线不好。白布先擦内部,可以避免由外而内擦拭带进去的二次沾染。
新手可不管这些,拿着布乱擦一气。
这就是细节,古玩鉴定和收藏水平的高低,就是由众多类似于此的小细节决定。
“这是什么?”杨坤看半天没明白,抬头问卢灿。
“瓿。”
“你也不知道啊?”他听错了,还以为卢灿说不知道呢。
两人的对话惊动老者。
他放下白布,回过头上下打量卢灿,然后笑着对杨坤骂道,“不学无术。你爷爷虽然古董水平一般,但总不会连瓿都认不出来吧。跟你爷爷这么多年,连一点基础都不会?”
“还‘不’?人家年纪比你小,告诉你答案,你都听不明白。丑不丑(羞不羞愧的意思)?”这位福爷爷,在杨家的地位应该很超然,训斥杨坤起来,跟教训自己的孩子没区别。
杨坤灿灿一笑,“人家的爷爷,是香江中大教授,我爷爷就一政客,能比吗?”
“哦?书香弟子?小友贵姓?”香江中大教授的名头,对老者很有震慑力,另外刚才卢灿能认出这尊瓿,也让他很惊讶。
“见过福爷爷,家祖卢嘉锡。我是卢灿,您叫我阿灿就行。”卢灿略略低头见礼。
“福爷爷,阿灿喜欢老东西。我特意带他来这里,扫货的。”杨坤抢着说道。
很明显,杨坤在这位老者面前,很放得开,远非昨天在祖父和父亲面前的拘谨。
“扫货?”老先生轻蔑的对杨坤笑笑,似乎听到什么笑话似得。
难道这典当行存货很多?
卢灿心头狂喜——果敢这地方,古董想卖也难以出手,老先生这是压了几十年的好东西啊,才会如此自信。
老先生又将鼻梁上的眼镜推推,这次很认真的打量卢灿后问道,“阿灿是吧?你家在香江开有古董行?”
“没有。”卢灿压抑自己的兴奋,朝他笑着摇摇头,“就是喜欢。”
“从小在爷爷身边,他喜欢古玩字画,经常看他伺候这些老物件。慢慢的,我也喜欢上这里面的历史味和文化味。”
“实不相瞒,我最近正在筹备一家拍卖行。有些大众货色,我准备送上拍卖行,有些贵重的,譬如您伺候的这尊瓿,如果有幸得到,我一定会收藏。”
“哦?小小年纪准备开拍卖行?”老先生耳朵很敏锐,抓住他话语中的‘我’而不是家族这一点,问道,“看来你还真是有两下子啊。”
“货出给你,没问题。”
“这三十多年,除了杨老板取走部分字画外,福记当铺还真的存了不少好东西。”
“你想要?必须得有资格。否则,我还不放心卖给你!”
这是要考核啊!
买个东西,还要考核?杨坤的神色有些尴尬了。
卢灿是他带来的,事情不顺利,他和父亲杨茂的面子都不好看。可是,福爷爷并非真正的杨家佣人,而是爷爷从春城请来的老掌柜。服务杨家多年,与爷爷名为雇佣,实为好友。在杨家,他可谓是地位超然。
“福爷爷,不用了吧!您这是存心刁难嘛!”杨坤扯着他的胳膊,为卢灿求情。
“小东西,你不懂的。”老先生很喜欢杨坤,轻拍他的后脑勺。
“嫁女儿还要相亲家,你会看见彩礼就把女儿送出门?”
“如果卢少只是要淘买两件盘赏之物,那无所谓;可如果是扫货……呵呵,这就不由得我上心啊。”
“我这三十年积累,可不是那么容易淘弄走的。没点真本事,交给他,不放心啊。”
杨坤此时才知道,原来根由还是自己刚才胡言乱语说的“扫货”上,神色更急。
他还要说些什么,卢灿挥挥手打断。
“老先生的心情,我非常理解。”
“我愿意接受老先生的赐教!相信我有这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