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可是从太宗皇帝开始,再到先帝,两朝皇帝在位的时候,康伯府却在暗中扩大声势,除了康家做事比较谨慎之外,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皇帝即便听到了一些风声,最终还是把康家的问题压了下来。
皇家需要有人扶持,跟世家大族暗中交易的也屡见不鲜,世家大族给皇家办事,皇家自然也要给一点小小的甜头,所以,康伯府身上的烂疮,皇帝并非看不到,而是视而不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祁俊眼波一闪,慢条斯理地说,“王爷似乎没有非要跟康伯府为敌的理由,这些年来,康伯府并不敢招惹您。”
康伯府两兄弟都不是蠢的,老伯爷康达看似慈善温和,实际上大风大浪见了不少,并非表面温蔼的人,内心就同样干净。而至于康建,最能审时度势,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他的嘴角掀起讥讽:“他们不敢来招惹本王,可是他们招惹了本王的女人,也就等同于招惹了本王。这笔账,原本在四年前就该跟他们算的,时隔四年,本王不但要把账算的清清楚楚,还要康伯府吐出利息来。”
祁俊心中一沉,原来康伯府是跟王妃有宿仇,只是王妃一个北漠郡主,怎么会跟金雁王朝的大家族扯上关系?能把靖王激的哪怕康伯府有御赐宝剑都要连根拔起彻底毁灭的决心,一看就不是一般的仇恨啊。
该不会是跟说书常用的俗烂戏码,康家是王妃的杀父仇人吧。
祁俊激动不已地联想着,谁会知道,他的猜想却跟真相已经离的很近了。
“康伯府的野心,远远不止于你所看到的。”龙厉笑得极冷。
祁俊自从进了书房后,不知是出了第几身的冷汗了,要当靖王的幕僚不容易,这胆子就是活生生吓大的。
“难道连康家都相信那些毫无根据的传闻?”当年太子被废,突然就让先帝改了主意,诏书上写下了要宁王登基的旨意,当初还有人怀疑是宁王篡改诏书,不过就像是一阵风,吹过就散了。
但是康家显然认为这是空穴来风,想找出真正的先帝遗诏,这便是他们阴谋至关重要的一环。
康如月嫁过来是起什么作用的,龙厉不用想都知道,就算他身边没有秦长安,也不会容忍自己栽在这么卑劣的手段上。
“就当是逗这两条老狗玩玩吧,本王这两年很少费这么多心思了。”他嗤之以鼻道,一脸的轻蔑不屑。
祁俊低下头,望着自己的双膝,安安静静地问了句。“王爷下一招想用什么?”
“无中生有。”白皙的指节叩击在红木桌上,龙厉沉吟许久,才幽幽地吐出四个字。
在他的新婚期间,康家就想往他身边塞人,这事闹的满城皆知,他们错在不该把主意动到他一心想纳入羽翼下保护的人。
终有一日,他会让他们知道他们犯的错有多么不可饶恕。
祁俊久久不发一语,眼前的男人狂的骇人,只因为想要护住一个女人,就要把金雁王朝搞得翻天覆地,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这种狂烈自负的霸气,比起当今的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这种势在必得的霸气,是一代强君与生俱来的。
祁俊走出书房的时候,下意识地望了望头顶那方天空,仓促的脚步放慢了许多,看来,不久之后,京城又要变天了。
他依旧从王府的后门离开,穿过两条小巷子,汇入闹市中的人群,依旧是穿着素色的衣袍,一双布鞋,毫无特色的那张脸,平淡无奇,很快就消失了。
芙蓉园。
“翡翠,把热水送到净房就行了,不用伺候。”秦长安丢下一句话,进了自己的房间。
刚把门合上的那一瞬间,眼帘内就闪过一抹红色,对于某人几乎夜夜来访,幽灵般的鬼祟,她已经练就眼睛眨都不眨,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喝茶的本事。
他脸上笑眯眯的,看上去心情不坏,和颜悦色:“做什么去了?”
“这几天白银教我一套拳法,我学会了,刚才打了一遍,正要去沐浴。”
“好好的,打什么拳?”他嗤笑一声,觉得有趣,玩味地睇着她。
她喝了两口茶水,云淡风轻地说。“靖王府的事务繁多,我为了你的家业,这么呕心沥血,很容易积劳成疾,这一套拳法可以舒缓筋骨,还能延年益寿呢。”
龙厉似笑非笑地问:“听上去不赖,往后本王也要一起练拳。”
“千年王八万年龟,民间的俗话说得好,人活一世,短短数十载,像你,不用练拳也可以。一定会活的长长久久,凑什么热闹?”她气笑道。把将近二十家店铺都交给她,他倒是乐得轻松。
这回他没生气,只是搂住她的肩膀,这就要往她的脸上靠过去,她推了他一把,虽然嗔怒,嘴角却还是上扬的。
“别靠过来了,我一身的汗——”
龙厉却侧抱着她,双臂无声收紧,在秦长安主动对他告白之前,他对她是有迷恋,也有想彻底拥有的决心,但她说出喜欢他那句话之后,心情也有了更改。
他依旧喜爱她,却又不只是喜爱她,更多的是信任和尊重,无论在外面发了多少火气,只要一回到这儿,他暴躁易怒的心,就能瞬间平息下来。
仿佛他走了许久,跋山涉水,只为了见她一面。一见到她,他才可以放下满腹的阴谋诡计,只需要当她的丈夫即可。
那种感受,很难形容,他宛若是一艘在风暴中幸存的渔船,经历了千辛万苦,最终回到了出发的宁静港口,只是静静地停泊在原地,就足以让他欣慰宽心。
而这种感觉,便是安全感,只是当下的龙厉,还不太清楚。
鼻尖只嗅闻到她身上混着汗水的幽幽女儿香气,如置繁花盛开,暖风袭来,空荡荡的胸口顿时温暖充盈,格外踏实。
他清滑的嗓音若有若无地划过秦长安的耳畔:“以前总有人说香汗,本王还不信,不过你的汗果然是香的。”
秦长安睨了他一眼。“油嘴滑舌的本事见长。”这天底下再金贵的人也是个凡人而已,高贵的权贵也会摆脱不了吃喝拉撒这些俗事,汗就是汗,汗水就本该有汗水的味道,哪里能有香味呢?
“是真的,有一股子淡淡的药香味。”他不依不饶,说到最后,秦长安都分不清是真是假,是恭维还是调情了。
“我不跟你争论这些无关紧要的,明日我要去见康如月,今晚你得让我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再去对付她。”她板着脸说,佯装要干一架的气势,所幸龙厉没说什么,松开了手,任由她去净房洗浴。
等她洗好澡回来,他已经在床上了,那双墨玉般的眼瞳死死地盯着她,看得她心中发毛。
“可别被康如月欺负了。”他轻轻地说,握住她软嫩的小手,嗓音里有太多的东西,眼神坚决又温柔,听得她胸口胀满了酸酸甜甜的情愫。
那一瞬间,秦长安豁然开朗,他们在感情上面的磕磕碰碰,龙厉让人想要后退逃避的占有欲,其实根源在她这儿。
一直,都在她这儿。
不是温如意,不是萧元夏,不是其他任何人,是她自己啊。
是她不愿承认,不愿正视自己的心,不愿全心地信任他,甚至不曾跟上他的脚步,才会让他心中埋藏着不安的火药,时不时就会被点燃爆炸,烫伤了她,也撕裂了他。
是她,放纵他们互相伤害。
龙厉对她的占有欲,她认定是束缚,是禁锢,其实,若是爱上,便想占有,若无爱上,占有欲才成了一种罪。
是她开窍的太晚了。
秦长安深吸一口气,难得坚定地露出一抹浅笑,抽回手,抚上龙厉那张俊美的脸,霸气地说。“我可不准我的男人抱另外一个女人,明天当然要给她准备一份永世难忘的厚礼。”
龙厉这般骄傲的男人,原本是不喜欢任何女人把他当做物品般宣誓主权,只是到了秦长安这儿,不但没有丝毫的不快,反而心里有一颗种子,飞快地破土而出,张开叶片,开出一朵娇嫩的小花来。
原来女人这么霸道凶悍,还挺迷人的嘛。
他不禁这般想着,修长如玉的手指拂过她的下巴,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脖颈,那双眼睛即便不看她,也有着勾人的风情。
“到底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千金小姐,对她下手,你千万别——”他顿了顿,幽幽地将薄唇贴上她的,含糊不清地说道。“千万别下手太轻。”
她忍俊不禁,这男人,果然是个黑心的家伙。
“既然选择了跟你一道走下去,我就要做些惊天动地离经叛道骇人听闻的大事件,才能跟你的名声并驾齐驱。”
“喔?”他好整以暇地笑着,大手却暗暗拂过她单薄的里衣,眼底升腾着热气。
那双星辰般的眼瞳里闪过一道精光,她主动搂住他的脖颈,凉凉一笑,“温柔娴淑的良妃我是当不了了,不如就做奸妃如何?把这世上女人不敢做的,全都一并做了,跟你一样,唯恐天下不乱。”
“佞王配奸妃,正好。”他将薄唇压上她的唇,滚烫的热吻里肆意纠缠,许久之后,他才抬起那张情欲满满的脸。“真好。”
只是等龙厉还想做些什么,却听着自己面前的女人窝在他的怀里,红唇微启,双目紧闭,已然发出轻微的呼吸声,她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纵然身体还有危险的信号,但内心涌着更多的是情感,不再是迫切的霸占,而是珍惜的怜爱之情。
他终于等到了一个可以跟自己并肩作战的女人。
这种心情,是他二十多年来从未体会过的。
……
“四小姐,马上就要到清风亭了。”许妈妈在马车里低声提醒。
原本在打盹的康如月马上坐正身子,如临大敌,拿起随身携带的铜镜反复地照着自己的那张娇美脸蛋,还有些紧张地询问。“我怎么样?看起来是否能压过她的风头?”
“四小姐的容貌,那当然是没得挑的。”许妈妈恭维道。
话音未落,马车却颠簸了一下,康如月一个不稳,若不是许妈妈眼疾手快地抓住她,她险些磕碰上车厢的门框。
马车徐徐停了下来,有什么断裂的声响,充斥在空气里。
许妈妈喝道。“车夫,你怎么赶路的!”
“许妈妈,车轱辘断开了!”车夫纳闷地跳下车,检查了一番,只能苦着脸说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不知为何好好的车轱辘坏了,不过幸好清风亭就在眼前了。四小姐,要不奴才这就骑马回去再驾一辆马车来,不过这一段路,只能麻烦您走过去了。”
许妈妈虎着脸,掀开帘子下了马车,走过去一看,果然是一边的车轱辘坏的不成样子,但是抬头一望,约莫只有四五百步路,就能到清风亭,也就不再多话。
“赶紧回去,路上可别再出岔子了!”
马夫唯唯诺诺地卸下了一匹马,赶回去救急了。
康如月由着丫鬟扶着走下来,清风亭就在山脚下,可是路上不少石头砂砾,让身娇肉贵的千金小姐踩着精致绣鞋走上这么一段路,她哪里受得了?
才走了一半路程,便直呼累了,中途歇了下来。
丫鬟识相地站在一旁,缓缓摇着手里的仕女画团扇,给康如月带来徐徐清风和凉意,许妈妈则老练地打量着周遭的风景,休息了会儿,主仆三人继续往前走,清风亭里却空无一人。
“她还没到?”康如月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眼梢微勾,语气更差。
今日并非是单纯邀请秦长安来看山脚下的春花浪漫,她跟许妈妈商量了一计,既然靖王已经对靖王妃有所不满,不如她们趁热打铁,把那个女人彻底变成一个男人看不上眼的弃妇。
所以,在她还未曾进门之前,就要有所行动,不能失了先机。
康如月三番五次地送来拜帖,秦长安一次次地回绝了,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不更是坐实了靖王妃气量狭小,太过嫉妒吗?
她打算在赏花的过程中,假意摔坏了脚,那么,最大的嫌疑人除了秦长安,再无其他人选。
不但为自己婚前博得了有教养、有耐心、委曲求全的好形象,更要让秦长安善妒的一面被世人所知,同样在靖王的心里埋下一根刺,对秦长安更加疏远,那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微风徐徐,一辆大红色的华丽马车从不远处驶来,马车的正面帘子上,用金黑两种绣线绣着靖王府的徽记,看得康如月瞳孔一缩。
秦长安下了马车,康如月已经笑盈盈地走过来,比起在康伯府那晚,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康如月怎么看都是个美人,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更别提此女精通装扮之道,哪怕身上珠玉环绕还能不让人觉得繁复和累赘,会觉得宝气流转,毫无庸俗之感,今日一瞧,又是精心打扮过的。
真搞不懂,今天她来,到底是赏花的,还是赏人呢?
但今日的康如月,收敛了几分性子里的骄傲,十足的温婉迷人,巧笑倩兮,看上去极为讨喜。
当然,只是看上去而已。
“如月给靖王妃请安。”康如月垂下眼,给她行礼,姿态端正优雅,挑不出半点毛病。
康如月在她面前如此乖巧可人,正是因为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她先把姿态放低了,秦长安还能怎么刁难她?
“在外面就不用这么客套了。”秦长安淡淡一笑,比起康如月的打扮,她则随意多了。一套海棠红常服,墨云般堆积在脑后的发髻隐隐可见一只金步摇,身上的坠饰很少,腰际挂着一块翠绿色的玉佩,看得出来上等碧玉,中间雕有麒麟图腾,以红珊瑚坠之,贵不可言。
康如月见秦长安悠然坐下,她才笑着坐在秦长安的旁边,牙根隐隐作痛,明眼人一看她便是盛装出席,而秦长安却好似只是穿的出来散步一般随性,简直就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一时间,高下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