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的目光看得翡翠心中一咯噔。
“主子,怎么了?奴婢一时嘴快,是不是说错话了?”
她粲然一笑,悠然坐下,眼底一派清凉如水。“我想想,你说的也有道理,康侧妃主动来请安,那必定是诚意满满,等的久了反而显出她的诚心,那就吃了再去吧。”
翡翠笑眯眯地附和:“是。”
康如月的眼底燃着一把火焰,死死地望着门口,午膳的时辰都过了,她让身边的丫鬟去探一探隔壁的动静,没想过丫鬟回来,却讪讪地回了句。“奴婢看到她们把午膳扯出了房内,看来王妃已经吃完了,小姐,王妃马上就会来了,您稍安勿躁。”
她积累了一肚子的怨气,无处发作,偏偏自己最信任的许妈妈,却因为在蛇群中受了惊吓,抬回去的时候中了风,无法陪她出嫁。否则,她身边至少还有一个时时刻刻能替她出主意的下人,不像这些丫头,一点主见都没有。
“康侧妃,王爷可没跟我说你会来芙蓉园请安,难得你有心。不过,你那里离芙蓉园不近,往后不用来请安,我并不注重表面功夫。”一道清冷的嗓音,从梅花厅的门口传来,轻描淡写,让康如月听得牙痒痒。
“妾身好歹也是靖王府的侧妃,该行的规矩,可不能疏忽了。给王妃请安,本是新妇应该做的。”康如月忍得牙疼,脸上却笑吟吟的。
“人也见了,安也请了,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要去花园走走。”秦长安一派从容镇定,看不出半分怨怼恨意,淡定的仿佛她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人,而并非是取代自己夺得丈夫疼爱的第三者。
康如月打蛇随棍上,殷勤地笑着,主动迎了上去。“王妃,不如妾身陪您去花园散散步,也好认认靖王府的路。”
秦长安只是不冷不热地扫了她一眼,没答应也没拒绝,径自走到前方,只是在去花园之前,先去了东边的一间屋子。
康如月饿的头昏眼花,走了不少路,再加上昨晚洞房之夜没有得到应有的温柔相待,到了最后,连腿都迈不开了。
当她看到秦长安身边跟了一头白花花的庞然大物时候,还未反应过来,身边的丫鬟就尖叫起来。
“没规矩的东西!这是王妃的爱宠,你们也敢在这儿鬼吼鬼叫?惹怒了它,信不信它咬断你们的脖子!”翡翠上去就是两巴掌,打的两个丫鬟一脸懵呆。
“康侧妃,不是想认认王府的路吗?还不快跟上来?”秦长安回眸一笑。
一阵凉意从酸麻的脚尖钻上来,康如月犹如被人敲了一棒子,整个人瞬间清醒。
那是什么鬼东西?!是……一头白老虎?!一头活生生的……百兽之王?
康如月自恃琴棋书画样样都会一点,尤其是一手丹青很是拿得出手,所以她画过不少鸟兽图,老虎威风凛凛,不失霸气,往往是爱画之人描绘的主角之一。
她也画过山林里的老虎,但谁又能见过真实的野兽?而此刻,那一头白虎就在她五步开外的距离,趴坐在秦长安的脚边,尾巴一扫一扫,划过秦长安精致的蓝色绣鞋上,而秦长安却视若无睹,仿佛习惯了与虎为伍,稀疏平常。
可是两个丫鬟尖叫了一声,就被翡翠掌掴了两巴掌,如今把嘴紧紧闭着,仿佛连呼吸都忘了。康如月双手紧紧捂住口鼻,恐惧已经到了极限,连忙把脸别开,闭紧了双眼,不敢再看。但即便看不到那头白虎,恐惧还是占据了她整个身体和灵魂,裙摆下的双腿忍不住地颤抖着,她的脑海里再度想起被蛇群包围的可怕场面,脸色白的像鬼一样。
“王妃,妾身突然有些身体不适,恐怕……今日不能陪您了,请您见谅。”
秦长安漫不经心地揉了揉虎头的脑袋,头也不抬,静静地说道。“康侧妃,凡事都要有自知之明。一开始我就说过,你能够取悦王爷,得到多少宠爱,那是你的本事。但你若想讨好我,这点胆子就算了吧,我们左右不是朋友,更不是姐妹,不如井水不犯河水,我轻松些,你也随意。”
一番话,直言不讳,字字带刺,却又一针见血,说的康如月无所遁形,恨不能羞愧至死。
“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谨守本分,我没工夫来搭理你,你若是在背地里玩弄一些上不来台面的花招,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话音刚落,她扫视一眼康如月一阵红一阵白的尴尬脸色,越过康如月瑟瑟发抖的身子,朝着花园走去,留下康如月一人。
“小姐。”等秦长安一走,娇滴滴的康如月便软下了身子,两个婢女扶着她,坐在抄手走廊上歇歇脚。
不多久,一个探头探脑的胖丫头钻了出来,正是叶枫身边的丫鬟小米。
“奴婢见过康侧妃。”她刚才正巧躲在暗处,将方才秦长安什么都没做,却已然把这个新来的康家小姐下的屁滚尿流的一幕看在眼里,想着主子的托付,迫不及待地现身了。
康如月不满自己狼狈胆怯的一面被别人撞个正着,又看对方是个貌不惊人的丫鬟,本来一肚子火,不等小米再度开口说话,就发号施令。
“给我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听墙角的丫头。”
小米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被两个丫鬟按住了身子,打的眼冒金星,她吃了个哑巴亏,只能呜呜呜地哭诉。“奴婢没有看康侧妃的笑话,奴婢是叶美人的丫鬟,您不记得靖王府有个叶美人吗?她也是康伯府的亲戚,曾经在康伯府住过一阵子的,是您的自己人啊……”
“叶美人?”康如月扬起手,这么想着,倒是有些印象,不过叶家实在不算康家的近亲,当初叶枫来康伯府的时候,也是大房那边招待的,她不过见过叶枫一面罢了。
但不管有多亲近,叶枫跟康家多少沾点边,后来听说被送到宫里去选秀,再后来就没什么消息。若是选上后宫妃嫔,一定会闹出很大的动静,康如月只当叶枫是落了选,渐渐地把此人淡忘了。
谁能曾想,这个叶枫没被皇上看上,却被皇上转手送给了亲弟弟靖王?!而且,还是比自己早了一年多。
“你家主子可好?在靖王府是什么名分?”康如月摆出架子,看着小米那张被打的好似猪头一样的肿脸,没有喜怒地询问。
“叶美人是贵妾,住在清心苑。”
康如月一听“贵妾”两个字,一方面知道叶枫长着一张勾人心魄的狐狸脸,对自己有着威胁,但得到的不过是个贵妾的身份,微不足道,心中不免窃喜,另一方面,她却无意跟叶枫走得太近或者跟叶枫交心,毕竟她出生以来见识的后宅学问,便是这些小妾必须不断被打压,才能安分守己,正如她母亲康夫人一直在做的那样。
她话锋一转,那双宝气流转的眼里黯然幽沉,问的刻薄:“既然她早就知道我,为何不来给我请安?难道她眼里没有我这个侧妃?”
小米险些咬下自己的舌头,明明自己已经低声下气,极尽讨好之意,为何这个康侧妃却反而倒打一耙?
“不敢……只是最近美人受了风寒,连日咳嗽,生怕把病气过给了您,所以才让奴婢前来……”
“什么时候叶枫病好了,就让她来见我。”康如月颐指气使,抚平自己身上的几道褶皱,扬长而去。
小米跪在原地,满心震愕,徐徐不能平复。
清心苑。
叶枫端坐在梳妆台前,从珠宝盒里取出一对红珊瑚耳环,小心翼翼地戴在耳朵上,对着铜镜照了照,铜镜里映出一张风情万种的芙蓉面,那对红珊瑚红光熠熠,宛若深秋染红的枫叶。
她微微笑着,想着那个人送给她这一对耳环,便是因为她名字里“枫”字,是蕴含深意的。
门口传来疲惫的脚步声,她一拍桌子,含羞动人的笑容顿时敛去,她怒不可遏地骂道。“小米,你这丫头越来越会偷懒了!我让你去端个甜汤,磨磨蹭蹭这么晚才回来!”
但当小米啜泣着挪动她面前的时候,叶枫却被那张猪头脸吓了一跳,忙不迭警觉地问道。“怎么被打了?是王妃让人动的手?”
她不过是让小米偷偷去大厨房端点她爱吃的东西来,秦长安至于对小米下这么重的手吗?清心苑的确是有个小厨房,但她们这些名分低微的女人,每月拨的物品也是有限的,小厨房的厨娘是个势利眼,看她们迟迟不被靖王挂在心上,做出来的吃食味道很普通,叶枫自然吃不惯了。
“不是,是康侧妃……”小米捂着脸,含糊不清地说。
“你难道没跟她说,我跟康家有亲戚关系的吗?”叶枫脸一沉,本想着秦长安不好对付,等到康如月进了门,她们就可以沆瀣一气,共同对外,怎么康如月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
“奴婢说了,不过晚了……康侧妃质问为何您今日不去她那里请安,奴婢说您染了风寒,她这才作罢,但还是交代过几天后,您不能疏忽了。”小米小心翼翼地转达。
叶枫一怔,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话,那张微微上扬的凤眼不禁蕴满了怒气,康如月才刚刚嫁过来,就忙着要踩她一脚了?秦长安身为正妃从未要求她去请安,她摆什么谱?!这样树大招风的女人,当真能一起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商量大计吗?
康伯府派人送了消息,要她暗中去找康如月,并且希望她对康如月言听计从。虽然得到了一小箱的银两,但叶枫却觉得心中不快,再加上康如月哪怕对她这个远亲也没有以礼相待,连装装样子都不愿,更是让她不想理会康伯府的命令。
她流连忘返地摸着耳垂下的红珊瑚耳环,在走入靖王府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时刻记得自己身上的使命——迷惑靖王,让靖王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只要她能成为靖王的宠妾,名分财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可以如愿以偿地离开这个地方,重新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小米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满腹疑惑,最近主子常常戴上这对耳环,似乎对它爱不释手,可是叶枫的头发还未长齐,平日里不愿走出清心苑,又有什么必要精心装扮呢?反正,也没什么人看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