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但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心中某个角落，正在绝望的哀嚎。

    除了上帝的从者以外，谁还会有如此圣洁的光辉，无瑕的美丽？

    尤其，马背上的骑士没能反应过来，他们胯-下的战马已经屈膝，低下它们的头颅，不去理会它们背上的骑士会不会因为它们这个动作摔个跟头。

    ……他们是差点摔了个跟头，要不是他们一直没有松懈日常训练的话。

    “您……您……”

    三个骑士慌忙摘下头上的银盔，露出涨红了的脸庞。他们激动地看向银发白袍的天使，忙不迭地跪倒在地，却因过于激动，什么话都没能说出口，只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喃喃赞美上帝。

    “恶魔之子？”

    加百列的语气古怪，似乎是想要嗤笑。他的声音回荡在这片旷野之上，空灵而虚幻。他微微低头，却见到那个黑发的男孩正愣愣地仰头看向他，天蓝色的眼睛倒映着他真实的模样。

    幼崽。

    加百列的心登时就软了几分。

    再者，他还收到了这个孩子母亲献出的占纳西斯残页。

    加百列微微收拢羽翼，单膝及地。修长而白皙的指尖轻抬男孩的下颌，温和地打量着男孩秀气的脸蛋，淡淡地道：“吾还是第一次看到，差一点被人类送上火刑架的先知。”

    鎏金的眼眸瞥向目瞪口呆的骑士，“人类先知每隔百年才可能诞生一个，没有先知的人类会遭遇何等灾厄，你们难道不清楚？”

    “殿、殿下……”方才还准备围剿“恶魔之子”的骑士们都傻眼了，喃喃道：“我们，我们不知道他、他是……”

    他们是疯了才会妄图伤害先知！

    要是早知道这个孩子是先知，他们一定第一时间将他送到教廷保护起来。只要先知成长起来，他就能够带领人类驱散笼罩在这片土地上的黑暗。

    这是他们世世代代一直为之奋斗的事情。

    得到了这么一个答案，加百列不禁一愣，旋即无语。

    “不知道？”加百列看着这三个出身教廷的骑士有如看着三个傻蛋，“先知和恶魔之子的差别都分辨不出？”

    这之间的差别大了去了好不好！

    加百列扳着男孩的小脸，让这些人看得仔仔细细，“人类的先知，是返祖觉醒了人祖的血统。他们为自然所钟爱，能够聆听万物之语，预知灾厄，操控元素。看看这小脸——信奉恶魔的人可不是这个样子。恶魔的信徒身上有死者的味道，他们必须以人类为食，否则牙齿会掉落，骨骼会腐朽，身体会腐烂。但吃得越多，他们身上的腐朽味道就越明显。”

    至于人魔之子，就暂时不跟他们科普了。类似嘉莉·怀特的存在，实在是异类中的异类，诞生率低到加百列只见过嘉莉·怀特一个。

    “我们，我们真的不知道啊。”三个出身教廷的骑士，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罪恶感和愧疚感几乎能将这些上帝的信徒逼疯。

    他们，刚刚逼死了先知的母亲！

    而后，加百列下颌轻抬，示意那个瘫倒在地上，哆哆嗦嗦的男人。

    “倒是你们身边这个，他身上的恶魔气息那么明显，你们感觉不出来？”

    三个骑士霍地看向这个向他们举报恶魔的男人。

    “不不不，我不是，我没有！”村里有名的无赖瞪大了眼睛，慌忙摆手，尖叫着否认：“我不是，是这个人在胡说！他、他不是天使，他是那个恶魔婊-子用魔法变出来的假货！他——！！”

    加百列抬起手，无形的力量直接掐住了男人的脖子。加百列金眸锐利冰冷，手指一引，一枚金币从他的口袋里飞出来，悬停在半空之中。

    “啊，我的金币！”无赖男人惊慌大叫。

    “与其在这里狡辩，不如说说，这枚金币，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加百列的身边，黑发蓝眸的男孩忽然皱眉，他捂住嘴，脸色微微发青，他闻到了一股相当恶心的味道，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要学会忍耐啊，男孩。”加百列撇了撇嘴，手指微动，白色的荣光直接裹住了金币。

    下一刻，那枚金币上面就涌出了黑色污泥一样的流质，黑泥将金币外的荣光腐蚀出一个个小洞，滴落在草地上时，草地被黑泥轻而易举地腐蚀，烧灼出一个个小坑，呛人的黑烟升腾起来。

    加百列嫌弃脸，直接用更多的荣光覆盖在黑泥上，一瞬间就将黑泥净化殆尽。

    “真是恶心。”加百列低声道。

    比起邪神，恶魔的气味显然要更加恶心。

    “啊啊，我的金币！”男人惊骇地瞪大了眼睛，他扑过去够下半空中的那枚金币。加百列没有阻拦，只是当他将金币拿到手中的时候，他骇然地发现，他的宝贝金币变成了一块石头。

    无赖男人霍地瞪向加百列，崩溃大吼道：“你对我的金币做了什么啊啊啊！！”

    加百列完全不想跟这个男人废话，他直起身体，一只手搭在男孩的头顶，金眸则冷冷地看向一个方向。

    加百列懒得搭理那个男人，三位一腔正直却因为这个男人的误导办了错事的骑士却不能容忍他的冒犯行径。他们不是笨蛋，一枚被邪恶魔法变化过的金币出现在这么一个落魄男人的身上，原因呼之欲出。

    他们被人拿来当了刀子。

    一个骑士当即就将那个男人踹了个踉跄，就是因为他，他们犯下了难以饶恕的罪过。

    黑发蓝眸的男孩忽然哆嗦了一下，似是畏冷一般往加百列身边凑了凑。

    加百列垂下眼，白皙的手指揉了一下男孩的黑发，淡淡道：“艾默瑞斯，不要怕。”

    “艾默瑞斯？”男孩仰起头，“我不叫艾默瑞斯。”

    “艾默瑞斯是你灵魂的真名，当你以先知的身份行走大地时，这是最适合你的名字。”

    “可……”男孩有些无措地看向一旁，可是他有自己的名字啊。

    “来了。”加百列低声道。

    天边有黑云滚滚而来，层层叠叠地将高悬于天上的太阳遮挡起来。

    天色，昏暗下来。

    一团黑色的雾气自旷野西方的密林涌出，似慢实快，只一瞬间就涌到了众人眼前。下一刻，黑雾散去，一个穿着黑色斗篷，头戴兜帽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加百列微微蹙眉，这个气味，就像是在阴暗角落里发霉了不知多少个月的枯木烂枝，混合了尸体腐烂的臭气。

    其实，每一个恶魔腐朽的味道都不尽相同，但对于天使而言都是相当恶心的，于是鲜少有天使会分辨其中的差别。

    加百列就是那种每次杀入地狱的时候必先封闭自己嗅觉的天使。

    三个骑士顿时拿起了地上的枪矛，警惕地看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黑袍人。

    不，应该说是黑袍恶魔才对。

    他们毫不怀疑，这个才是他们应当诛杀的对象。

    “真是……许久未见啊……”

    完全视那些对高阶恶魔而言半点用处也没有的镶银枪矛，黑色的斗篷探出一只白皙的手掌。那只手拉下兜帽，露出一张俊美妖异的脸庞来。

    那个先前出卖了那对母子的男人蓦地瞪大了眼睛，脱口惊呼道：“是你，给了金币的那个男人！”他死死抓住手中的石头，“你骗我，这不是金币，是石头！！”

    面对男人的叫嚣，黑袍人只随意抬手一挥，只听到“咔嚓”一声，无赖男人就被无形的力量扭断了脖子。

    他瞪着眼，死不瞑目。

    而从始至终，黑袍人的目光始终没有看上那个男人一眼。

    不，应该说，他没有将目光分薄给其他人半点，甚至那个让他一直为之筹谋的人类小先知也没能让他多看一眼。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眼前的天使身上。

    他专注地看着眼前这个笼罩在朦胧光芒中的炽天使，目光贪婪而痴迷，喃喃道：“真是没有想到，一个不过是侥幸孕育出先知的普通人类女人，她的血肉竟然将您请了出来……”

    他的鼻翼翕动，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正陶醉着某种气味。

    “强大、美丽而又耀眼的加百列殿下，您依旧美丽得，让人想要将您强大的外壳击碎。”他舔着嘴唇，眼瞳中的黑色倏地蔓延开来，整个眼眶都充斥着黑色，再无眼白与眼瞳之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当您失去得以倚仗的一切，当您不得不……”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加百列就冷笑一声。

    他的羽翼微微震颤，萦绕周身的荣光猛地燃烧起来。白色的圣火自他足下的土地起，倏地蔓延开来，直接将那个恶魔圈在了中央。

    恶魔的脸色变得青白起来，裸-露在外的光洁皮肤上，血肉焦黑，阵阵恶臭散发出来。

    “啊……”

    即使被圣火炙烤，他这身还算喜爱的皮囊正遭受着破坏，连带着他的身体也受到圣火的伤害，但他面上却不见丝毫畏惧，反而更加陶醉起来。

    “熟悉的疼痛……果然只有加百列殿下才能够给予。”

    加百列的嘴角一抽，所以说，他真的是最讨厌恶魔了。

    他冷着脸，白色的圣火倏地升腾数丈，仿佛下一刻就要一拥而上将其中的恶魔焚烧殆尽。

    加百列张口，冷冷地道：“说了这么多废话，你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