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践踏了它的骄傲。

    最初被关进这暗无天日的地穴中时，坎哥拉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逃脱，但带着强大魔法的锁链束缚着它。那是强大的古教女祭司施法过的锁链，除非有人的法力胜过女祭司，否则那条锁链就会束缚坎哥拉至死亡。

    最初的两年，坎哥拉为了挣脱锁链，想尽了办法，两只后脚被撕扯得鲜血淋漓。滚烫的龙血溅在冰冷的石壁上，直将石壁腐蚀得嘶嘶作响。

    它想过弄断被捆缚的双足来换得自由，它并不畏惧死亡，更何况是一双脚。但想到一头残疾的龙可能连复仇的整个过程都撑不下来，而它还是大陆上最后一头巨龙，这种玉石俱焚的选择就被坎哥拉放弃了。

    然后有一日，它在黑暗中忽然看到了什么。

    它看到了未来。

    亚瑟·潘德拉贡，统一大不列颠的永恒之王。

    梅林·安布罗斯，这个时代无人能出其右的大魔法师。

    梅林的存在，让它看到了自由的希望。

    坎哥拉不在意阿尔比恩能不能一统，不在意坐在王位上的人是谁，但这个人类的法师它不得不在意。

    坎哥拉在黑暗中蛰伏下来，它在等待着与梅林的相遇。而它在黑暗中唯一的消遣，便是亚瑟王传奇与悲剧交织的未来。

    尤瑟·潘德拉贡的儿子，哼。

    然而有一天，似乎是十年前，坎哥拉原本当做消遣的未来景象，忽然变成了一片混沌。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在黑暗深处，而隐隐掌握这项预知能力的巨龙试着看清混沌后的未来真实，但都失败了。

    这意味着什么？

    既定的未来已经改变，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黑暗中，坎哥拉发出惊讶的笑声，虽然关乎它自由的未来变成了未知，但眼前所见的种种让它感兴趣极了。

    而十年后，在之前既定命运的日子，坎哥拉试着呼唤了梅林的名字。

    许久之后，从来死寂得唯有它自己声音的洞窟中，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人类的法师站在他的面前，目光沉静，他打量着它，没有惧怕，没有惊慌，只有审视。

    而后他唤出了它的名字，坎哥拉。

    这真的是……太神奇了。

    巨龙的目光炯炯，看着曾经命运的奠基者。

    他依然强大，哪怕还没有成年，力量没有攀至巅峰，但已然胜过了当初这这条锁链念动咒语的古教女祭司。

    坎哥拉大笑起来，道：“我曾经看到的命运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新的未来会因为你而诞生，年轻的法师，你让我看到了这辈子最大的奇迹。”

    梅林快速地抿了一下嘴角，依稀露出一个笑容来。

    他挺喜欢这头巨龙的。

    于是，他开口问道：“你想要离开这里吗？”

    巨龙的笑声戛然而止，它瞪圆了黄橙橙的眼睛，倏地将头凑了过去。它紧紧地盯着人类，重复问道：“你说什么？！”

    它不敢置信，在之前的设想中，想要说服这个小法师放它自由需得费很多口舌，还不排除哄骗的手段。但现在，他竟然问它，想要离开吗？

    是陷阱，还是玩笑？

    “我听说过你。”梅林看着巨龙，虽然没有肖恩的黄金巨龙好看，但眼前巨龙的长相也相当有气势，比起那些混有龙血的双足飞龙要威风许多。只看着它有力的蝠翼，梅林就能够想象得到，当它在天空中翱翔时会是多么得美丽。

    无关外表的美丑，而是生命对自由的讴歌。

    这样的生物，不该被困在地下度日，它理应享受自由。

    “听说过我？”

    “嗯。”梅林点了点头，“大陆上最后一个巨龙，驭龙者被尤瑟王的谎言所欺骗，然后……”梅林耸了耸肩，内心对巨龙是有那么一点点同情的。但他还是想要问：“坎哥拉，为什么你会被驭龙者所驱使？”

    要不是嫌弃坎哥拉被驭龙者轻易驱使，与被驯养的家犬无异，加百列殿下早在十年前就会将它带出这个囚牢。

    坎哥拉沉默了一下，道：“这是镌刻在我天性中的法则，可能是许久之前的祖先与驭龙者的先祖曾订立过契约，以至于现在的巨龙无法拒绝驭龙者的龙语吧。”

    梅林谨慎地问道：“这世上，驭龙者多吗？”

    要是随便哪里都遇上一个驭龙者，然后不小心被加百列殿下看到巨龙被驭龙者支使得团团转的情景……哦，他还是别救巨龙了，最起码，待在这里，不会有驭龙者过来，更不会让殿下看到糟心的情景，而后随手灭掉这世上最后一只纯血的，不太强的巨龙。

    “这世上，从来只有一个驭龙者，这项天赋从来父辈与子辈相传，唯有前一代驭龙者死亡，后一代驭龙者才会觉醒。”

    梅林顿时就松了口气，而后他冲巨龙伸出手，道：“我可以帮助你离开这里，但之前，你要先与我签订契约。在获得自由之后，不要针对卡梅洛特进行复仇，不滥杀无辜。”

    坎哥拉看向梅林，叹息着道：“聪明的人类法师。”静默许久，巨龙有些低沉地道：“我同意了。”

    自由与复仇相比，它选择前一项。

    “那，契约成立。”

    梅林弯了弯嘴角，金色的符文交织，分别在梅林的手臂和巨龙的前爪上镌刻出一道金色纹路来。

    “这是远古时期的神圣契约。”坎哥拉抬爪看了看上面的纹路，十分惊讶。这种签订契约的方法，似乎已经失传了数千年，也就是从巨龙的传承记忆中才窥见一星半点。

    它审视地看向梅林，它要重新估量这个人类法师的能量。

    而梅林只看向捆缚在巨龙足上的锁链，眼瞳中浮现出金色来，下一刻，束缚了巨龙十七年之久的锁链崩断。

    “龙皇在上……”坎哥拉抬起前爪，不敢置信地看着它想尽办法也奈何不得的锁链就这么被梅林轻而易举地弄断。

    “对了，多问一句。”梅林眼眸亮亮地看向巨龙，“你所看到的原本命运中，有没有，嗯，还算出色的王者？”

    不管命运如何改变，曾经命运中出色的王者，到如今肯定也十分有用，不，是十分出色。

    坎哥拉愣了愣，它看向梅林，有些狰狞的龙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

    “那必定是亚瑟·潘德拉贡了。”想起既定命运里那两个被命运捉弄的小家伙，尤其是眼前少年曾流下的泪水，巨龙咧嘴一笑，道：“他是统一了阿尔比恩，建立起一个伟大国度，被人称之为永恒之王的存在。”

    “潘德拉贡……”梅林眼角微抽，虽然他此行就是为了考察尤瑟王的两个儿女，如今知道亚瑟·潘德拉贡能够做出一番事业算是正遂了他的意，但一想到他和尤瑟·潘德拉贡的关系，他还是觉得有些糟心。

    于是，梅林皱着眉，不怎么高兴地道：“我知道了，不过，我还是决定用自己的眼睛看。”

    坎哥拉低低地笑了起来，这个人类的小法师真的是太有趣了。

    于是它直起身体，扇动了两下蝠翼，下一刻，黄绿色的光芒闪过，站在梅林对面的就变成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差不多一米九的身高，黄绿色的短发支棱棱地竖起，相貌英俊而带着十足的野性，一双眼睛更是黄橙橙的竖瞳，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梅林倒是有些羡慕地多看了一眼，坎哥拉所幻化出来的人类形象，胸腹四肢都是呈块状的肌肉，一看就十分有力。

    但梅林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谁叫这头巨龙着实有伤风化，化成的人形光溜溜的，一大坨东西垂在两腿之间。

    “梅林……”坎哥拉慢吞吞地喊着他的名字，他毫无有伤风化的自觉，这本是值得炫耀的资本。

    梅林黑着脸，脱下自己深棕色的外套，往坎哥拉的身上一丢。

    坎哥拉勉为其难地提溜起这件衣服，实话实说：“太小了。”

    梅林深呼吸，他已经有些后悔救龙了。

    “系在腰上。”

    坎哥拉撇撇嘴，比划了两下，声音沉沉地道：“还是太小了。”

    梅林只想要将龙打死。

    *

    再说离开教廷的加百列和瑞德。

    自从加百列送给瑞德一个由圣歌斐木树心制成的手环，内含大约六十平米的空间后，他家斯潘就彻底疯狂了。

    恐怕教廷众人也没有想到，离开教廷的加百列和瑞德根本没有走远，而是在圣域外城的酒馆里租了个房间，然后开启了足不出户研究空间折叠理论的生活。

    应该说，幸亏这一次他们这一次的身体是由那一张占纳西斯之页溢出的荣光所构成，一日三餐对瑞德并非必须吗。否则照瑞德这个疯狂劲儿，再好的身体也得被玩完。

    在艾默瑞斯和加百列瑞德前后脚离开教廷的第五天，艾默瑞斯都进入了卡梅洛特的王城中，而加百列和瑞德仍停留在圣域之中。

    精神世界里，加百列纯白的羽翼耷拉着，要说这辈子有什么最后悔，一定就是送了他家斯潘这么一件礼物。以至于他家孩子眼中再容不得其他，就这么整日整夜地坐在书桌旁，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在手边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另一只手握着羽毛笔刷刷地写着，各种天使也看不懂的公式长长长长地连成串，身后写满公式的羊皮纸草纸高度都快跟坐在椅子上的斯潘一般高了。

    瑞德棕色的大眼睛中充满了狂热。

    加百列只觉得无语凝噎。

    眼见着瑞德一头扎进科学研究里没日没夜，加百列终于爆发了。

    被加百列扯进精神世界里时，瑞德的手指还保持着握笔的姿势。他一脸懵逼地看向加百列，一瞬间似乎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斯潘塞·瑞德。”加百列的声音沉沉，对于他家孩子这五天七小时三十二分钟的忽视，加百列觉得手在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