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快马掠过岔路的瞬间,眼角飞掠,心头便是猛然一个重锤敲落。
奔马急刹,前蹄高高扬起,昂首嘶鸣。
慕容灼迟疑地、慢慢回过了头,看向岔路口停着的一辆马车。
马车上,一双琥珀色的凤眸也正远远地看着他,流光璀璨,含着浅浅地笑意,却看不到一丝波澜。
慕容灼喉咙瞬间发涩,无法言明的惭愧开始在他心中蔓延。
如果他就这么一走了之,那十八个死士忠心为主,不会有任何怨尤,可……
她呢?
凤氏……阿举!
身后蜂拥而至的喧闹,仿佛在两人的对望中隔绝在外。
一方是重获自由,回归故国,一方,是举族襄助之恩,是一个少女全部的信任寄托。
她在看着他!她,在看着他!
五味杂陈,慕容灼抬手攥紧了缰绳,望向前方一声长喝。
“驾!”
马蹄哒哒,一骑绝尘。
奔出百步之外,马上之人忽然回头冲着刘承等人呐喊:“汝等还愣着做什么?即刻上马!”
灼灼少年郎,鲜衣怒马,宛如中天烈阳。
服从于强者是军人的天性,慕容灼一声令下,刘承等人竟是没有片刻迟疑,齐齐翻身上马。
见惯了弱不禁风的病态之美,大晋百姓何时见过这等铮铮风骨?本能的畏惧过后,他们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掀起了更加难以遏制的狂热崇拜。
“灼郎!灼郎真英雄也!”
二十几匹快马浩浩荡荡向着质子府的方向而去,马蹄扬起的尘埃朦胧,阻隔了视线。
“有慕容郎君在,往后这样的盛景怕是少不了了。”
京华之中,如此掷果盈车的景象本就是一种风尚,只是这般盛况实在少见。
玉辞惊叹着,恍惚回过神,疑惑地问道:“大小姐让刘将军带上纱笠时,为何不直接告诉他会如此?”
凤举没有立刻回答,她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动作,用扇柄挑帘向外望着,尽管她似乎没有在看任何东西。
“哎……”
怅然叹息一声,凤举缓缓放下了帘子,挨着软垫向后靠坐,整个人都透着慵懒疲惫。
掌心,冰冷汗湿。
“告诉了他,又岂会有这般盛况?灼郎是天上的骄阳,唯有悬于空中,供人瞻仰,方能光芒万丈。”
玉辞恍然大悟:“原来大小姐是故意要让慕容郎君扬名!”
凤举却有些心不在焉,扇子贴着衣袖一下一下地敲着,敲到第十一下时,她的手忽然顿住。
“玉辞。”
“奴婢在。”
“你去柱国裴家走一趟吧!”
……
进入重紫巷,玉辞由一个府兵带着,乘着快马赶往裴家的方向。
马车上独留下了凤举一人。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灼郎,即便在晋地坐享繁华,你也仍是思恋你的故国,期望脱出樊笼,展翅高飞。自由,何等宝贵啊!”
她呢喃着,缓缓合上眼睛,攥紧了折扇。
看到慕容灼对自由的向往时,她的确生出了怜悯,可,也仅止于此。
慕容灼是她复仇之路上最有力的棋子,她不能让棋子脱手,更不可能用凤氏全族的灭亡去帮助慕容灼换取他的自由。
她要复仇,不是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