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他都是淡然处之。
就他浑身不经意间散发出的那种平淡从容,就没有几个人能具备,更何况,他还会偶尔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威压。
这样一个人,当初来青河县,不过是有着某种原因罢了。
现在,那个原因,或许——已经不在了,
雪花虽然脸上挂出了笑,席莫寒还是感觉到雪花心情低落了下去。刚想再问,门口传来了张彪的声音。
“大人。”
席莫寒转头看向张彪。
张彪嘴唇动了动,一脸犹豫。
雪花知道席莫寒是有公事要处理了,忙道:“席大哥,你忙去吧,我一会儿去铺子里看看。”
席莫寒见到张彪的样子,心下一沉,转过头来对雪花道:“好吧,席大哥先去忙了,你早点回来。”
雪花点了点头,目送席莫寒大步离开。
两人都自动忘记了雪花和肖玉容的相约。
不过,席莫寒走到门口,又转过了身来,“小丫头,你……带着如花一起出去吧?”
带着如花?
雪花哭笑不得地道:“席大哥,我若带着如花出去,全县人民都知道是县令大人的妹妹来了。”
“怎么?是县令大人的妹妹很丢人吗?”席莫寒听到雪花这么说,眉梢微挑。
“当然不!”雪花一见席莫寒的样子,连忙拍马屁,“是很荣耀,是无比的尊荣!”
席莫寒见雪花一脸巴结讨好的样子,忍不住失笑,但随即脸色一整,说道:“席大哥就是要人们都知道你是本官的妹妹,免得有不开眼的冲撞了你。”
冲撞了她?
什么意思?
雪花低头一瞅,洁白的绡纱裙裾上正盛开着一朵朵火红的鲜花。
雪花立刻明白了,席莫寒终于把她当成美女来对待了。
想明白了,雪花心里不由地就开始冒泡,美滋滋地小泡泡,一串串地往上冒。不过——
“席大哥。”雪花苦着小脸,“我是去铺子,如花若是进去,那会惊了客人,若是让它等在门外,那谁还敢进去买东西?”
席莫寒一想也在理,但,还是不放心,于是道:“你这个样子出去,席大哥不放心,要不就带着两个衙役吧?”
带两衙役?那她是铺子查账呀,还是去查封铺子呀?
“席大哥,你放心吧,烟霞和笼月都是会功夫的。”雪花心里甜,脸上的笑容就也甜了,缓缓地就绽放出了耀眼的光。
席莫寒看着这样一个明艳秀丽的少女,如初春的鲜花一样绽放开来,就更不放心了,虽然知道侯府送的两个丫头会功夫,但毕竟是女子,本事总归是有限的。
按说现在是在他的地盘上,应该会没事,但一想到雪花这副容貌出现在街上,没准就会引来什么猥琐之人,即便只是污了雪花的耳朵也是万万不能的。
“要不,席大哥……”席莫寒犹豫着,要不一会儿他亲自陪雪花出去?
“席大哥,你放心吧,我带着帷帽出去,保准不让人看去我——”雪花说到这儿,故意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这才接着道:“美美的样子!”
席莫寒听到雪花如此臭美地自夸,忍不住轻笑出声,心,却也放下了。
“好吧,早去早回。”说罢,转身离去。
张彪跟在席莫寒身后,看着席莫寒的后脑勺,想道:他家大人,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了?
*
雪花本想去铺子消磨时间的,但是,她没去成。就因为她要回房拿帷帽,于是就被肖玉容堵在了房门口,然后就被那位看似轻灵活泼的少女请进了房里。
“雪妹妹,这是今年新进的绿茶,最是清新淡雅,是我从京城带来的,妹妹吃吃看?”肖玉容面带笑容,端坐在红漆雕花木椅之上,示意身边的丫头给雪花冲茶。
雪花看着肖玉容原本活泼的样子,忽然变得高贵典雅,心中有了一丝明悟。
一身浅绿色绸缎袄裤的俏丽丫头,行云流水般地在雪花面前表演了一翻茶艺,雪花看着面前放在茶托上的粉彩小茶盅,皓腕微抬,玉指轻伸……
雪花一套动作做下来,端的是优美流畅,尽显大家闺范。
肖玉容清纯一笑,甜甜地道:“雪妹妹不仅人长得美,吃起茶来更是让人美得移不开眼。”
“姐姐谬赞了,雪花本是出自农家,不懂什么吃茶的规矩礼数,姐姐莫笑就是了。”
雪花说的是满脸真诚,语调却是不卑不亢,淡然大方。
“雪妹妹说笑了。”
肖玉容说完,灵动的眼珠一转,尽显俏皮之色,初时的高贵之气立刻尽数散去,然后褪下雪白皓腕上的一对翠绿手镯道:“我和妹妹一见如故,真真是越看妹妹越是喜爱,这对镯子还些微拿的出手,送给妹妹,还望妹妹不要嫌弃。”
雪花看了看眼前翠绿莹润、无一丝杂色的玉镯,眼眸轻抬,直视肖玉容,“我和姐姐同辈论交情,怎当的姐姐如此大礼。”说罢,把肖玉容的手轻轻推了回去。
怎么,先用丫头做下马威,后又用玉镯来考较她的眼力和定力,这位肖姑娘到底要干啥?
肖玉容一滞,随即道:“是姐姐鲁莽了,雪妹妹勿怪。”
本来嘛,两人同辈份,万没有一见面就送大礼的礼数,又不是长辈见到晚辈要给见面礼,或许是身份高贵的人见到身份低的人给一些赏赐。
肖玉容若是送雪花一些个帕子、荷包等不值钱的小玩意也就罢了,竟然从手上褪玉镯,是想显示她身份比雪花高贵吗?
雪花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谁让她本来就不喜欢肖玉容呢。
“其实……”肖玉容望着雪花,有些犹豫地道:“其实是姐姐有事相求,才会一时失了礼数的。”
肖玉容说完,眼巴巴地看着雪花,期望雪花赶快问她是什么事?
可雪花是什么人,她会问吗?
肖玉容注定要失望了。
肖玉容望着稳坐不动,嘴如蚌壳、不,不是如蚌壳,又喝茶又吃糕点,就是不说话的雪花,不得已自己开了口。
“姐姐想请妹妹帮着劝劝表哥,京中姑父因思念表哥,抱恙在身……”
肖玉容说到这儿,停下了。
她以为她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雪花应该能明白她的意思了,应该张口就答应帮她劝席莫寒回家伺疾了,所以,她停下等雪花接口。
雪花确实明白了,也确实接口了。
“肖姐姐,我不明白,席大哥身为一方父母官,能随便离开辖地吗?”
雪花还真不知道,一个县令若是告假,应该跟谁请假,总归不能一个小小的县令探亲还要请示皇上吧?
“这个雪妹妹尽管放心,只要表哥想离开,休书一封快马送入京城国……”肖玉容说到这儿顿了一下,“送到京城家中,姑父自会帮他办妥,或是表哥自己用官牒送入京中亦可。”
雪花看着肖玉容满脸惊喜的样子愈发疑惑,一个小小的县令,请个假真的要进京呈报皇上吗?这点小事都要报皇上,那皇上还不累死?而且,报了就能肯定、立刻,就给准了?
雪花思忖着,可看肖玉容的样子,不象是准个假的事,更象是离任。
席大哥本来不就要离任了吗?
雪花心中翻腾,面上丝毫不露。
“姐姐太看得起妹妹了,席大哥的事,岂是妹妹可置喙的?”雪花兜头就给了肖玉容一瓢凉水。
同时也暗示了,你一个表妹,管得也太宽了。你姑父都能连蹦带跳地给席大哥去办离任的事,看来也没什么病。要真是病的厉害,相信你还没来,席大哥就已经赶回去了。
家长用生病骗孩子回家的招数,传承了几千年了,太老了,没什么可信度了。
肖玉容看着雪花这样软硬不吃的样子,咬了咬唇。
雪花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出去已经不行了,快到做晚饭的时辰了。
她本想着去铺子里转一圈,然后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在县城买房子是必然的,将来若是能把她娘也一起接县城来住,就省得连氏等人总有幺蛾子了,何况,现在又添了一个心机深沉的大表姐。
雪花想着,若是离那些极品亲戚远远的,大家都省心,她将来若是出门,也不用总担心连氏等人上门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