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法子,将西疆沦陷的责任全部甩在孤身上。这是他们认定西疆保不住了!然而只要西疆能够守住,他们以为给出来的是陷阱,于咱们却是馅饼了!”
乐羊文皱眉:“不是在下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是恕在下说句实话:在下委实看不出来,目前的西疆,凭什么拦得住茹茹大军?”
容睡鹤语气平静:“为什么要拦?”
见乐羊文一怔,他淡淡提醒,“孤来西疆,主要目的可不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是为了争夺大位!所以,西疆能不能保住,益州城是否可以守下来,这都是次要的,不是么?”
“……………………”乐羊文沉默了好一会,才神情复杂道,“郡王说的很对,是在下糊涂了。”
“先生不是糊涂,而是心怀家国。”容睡鹤慢条斯理道,“不像孤,想的都是私利。”
乐羊文闻言,自嘲的笑了笑,说道:“私利?前有周大将军,后有桓公,这大穆天下,还有多少人能够全心全意为国为民?说句诛心之语,天下是容氏的天下,然而容氏的皇帝,自己都不在乎,我等做臣民的,却还要越俎代庖的忧国忧民,又是何必?”
他抬手指了指城外吉山盗,这会儿应该说吉山营的驻扎之所,“在下颠沛流离半生,无妻无子无女,年少轻狂时候的痴心妄想,也早在多年生涯里磋磨的点滴不存了。如今这残老半生,也就一个目的:就是给他们找个好前程!”
“所以郡王无需担心在下的想法,在下纵然嘴上有着怜悯,终归无法做到周大将军以及桓公那样的牺牲的!”
“不然,方才也不会劝说郡王带着郡王妃避开西疆了!”
容睡鹤垂下眼帘,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惊异,颔首道:“先生不怪孤自私自利就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乐羊文怅然说道,“那个位子从来就不是道德楷模能够坐的……如今这大穆朝堂的情况,不管是高密王还是孟氏胜出,对大穆来说都非幸事。虽然在下与郡王接触不多,然而在下信任桓公!”
“先生也不必过于忧愁。”容睡鹤点了点头,温言说道,“孤这些年来,辗转南北,也不是闲着的。遑论老师在玳瑁岛多年,又岂只是教授孤功课?”
这天两人长谈到掌灯时分才作别,容睡鹤回到后院,看似一切如常,但到了晚上,只夫妇两人在内室的时候,就露出了疑惑不解之色,对盛惟乔说:“今日偶然与乐羊先生谈及周大将军还有老师,你道乐羊先生是怎么说的?”
盛惟乔道:“怎么说的?”
“他说周大将军还有老师都是全心全意为国为民,言语之间甚至认为老师为国牺牲良多。”容睡鹤沉吟道,“周大将军也还罢了,这位的战功与冤屈,天下谁人不知?问题是老师……虽然我受其恩惠,然而其他事情不说,单说他力主赐死周大将军之事,若是纯粹站在老师这边的人,还能认为他老人家是忠心为君,担心沉迷酒色的陛下,辖制不住这等骁勇大将。”
“但听乐羊先生话意,分明对周大将军也十分推崇!”
“既然如此,何以乐羊先生会觉得,老师也是忠臣节士?”
盛惟乔也觉得奇怪,就是她这种压根没见过桓观澜也没见过周大将军的后辈女眷,由于受盛老太爷的影响,对周大将军天然有着好感,听说周大将军的下场,乃是桓观澜造成之后,都一度对这位“桓公”直呼其名,愤懑了好几日。
遑论乐羊文既然与盛老太爷有旧,显然出身北疆,那么即使不说为了周大将军之死耿耿于怀,成天想着弄死桓观澜甚至桓家人,怎么也不可能认为桓观澜是好人吧?
“难道乐羊先生不知道周大将军结局的真相?”盛惟乔猜测道,“你之所以能跟吉山盗搭上线,不就是因为桓公留下来的线索么?桓公既然收拢了吉山盗作为暗牌,怎么可能让乐羊先生怨恨他呢?这样不管托付了什么任务给乐羊先生,又岂能照着桓公希望的方向发展?”
容睡鹤沉吟道:“也许是这样吧?”
盛惟乔听他语气不怎么确定的样子,就问:“说起来左右乐羊先生他们都投靠在你麾下了,你何以不问个明白?”
“……乖囡囡,万一当真是老师骗他们的呢?”容睡鹤啼笑皆非道,“我这一问,不是就给老师露馅了?到时候他们怨恨老师不要紧,反正老师已经不在了!万一再迁怒我,决定不帮我了,这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么!我现在已经很缺人了!”
被他这么一说,盛惟乔才发现自己出了个馊主意,不免尴尬,就说:“反正不管是周大将军还是桓公都已经不在了,他们是好是坏何必再理会!还是正经做咱们眼下的事情吧!”
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只是盛惟乔转眼抛开,容睡鹤却是存记在心。他也不是对桓观澜的好坏耿耿于怀,归根到底是不管对这老师,还是对吉山盗这些人,都没有完全的信任,所以任何疑点,总是下意识的想要弄个清楚,免得被坑。
如此过了几日,这天盛惟乔照例在日上三竿之后才懒洋洋的起身梳妆打扮,进来服侍的菊篱犹豫了好一会,才低声提醒她:“娘娘,您的小日子……是不是有些时候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