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月只好探问道:“……用我帮你抹吗?”
就知道她会问这句话!
阿宣转身,从含月手里一把夺过药膏,攥在掌心里,“不用,我自己来。”接着又两步冲到小桌前,倒了碗冰凉的汤药,一仰而尽。
好吧……衣服不让帮忙穿,药膏不让帮忙抹,连汤药也不让她端去热。含月纳闷究竟哪个环节惹到了阿宣。是嫌她照顾关心得不够周到?是不满意新买衣服的款式?还是说,今天在估衣铺的穷酸表现,教阿宣嫌她没钱、养不起他?
苦苦思索,不得其解。……唉,算了。幼年悲惨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有点心理阴暗,反应到情绪和表现上,时冷时热,喜怒无常,也是情理之中,怪不得他。反正问阿宣,“到底为什么不开心啦?”他也不会回答。与其留在这里钻牛角尖,不如该干啥干啥。
“好,那你记得涂药,我出去了。”简洁一声,含月离开了房间。
听见身后传来门扉开合的细碎响声,阿宣转过身来。望向门外,透过门窗上端木棂格子间的窓纸,隐约能看见含月身影隐入了庭院之中。
……生气了?
肯定会生气的吧。
阿宣的心,好似漂浮在深夜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上,于黑暗的波涛之上不安地翻涌起伏。
反感她说喜欢他的长相,也不习惯和她亲昵接触,但说到底,她好歹是救命恩人,更是有生以来、第一个说想陪伴他照顾他的人,他是不是应该对她表现得温顺点?再说了,回到昨晚以前,他哪有什么资格什么胆量来摆脸色?在员外府的时候,被人各种摸脸、观赏甚至亵/玩,他敢吼?只能低头、咬紧牙关、露出一脸空洞的表情罢了……
遇溺之人,连稻草也紧抓住不放。何况现下出现的人,能救他出火坑呢?
阿宣一个激灵,开始翻找方才让他试穿的那件马甲,床上、板凳上、衣架上,甚至桌下,他找一圈,不要说马甲,所有新买的衣服都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不见了?不会是被她一气之下抱去扔了吧?
她这么生气……这么生气……
会像那个女人一样,抛弃他吗?
小小的一颗心,慢慢沉入了海中,寒意在胸膛蔓延,阿宣麻木地掀开被子,爬上了床。眼前是层层搭曡的青瓦,渐渐地,在他视线中融化了边沿,融成了一整片死气沉沉的灰暗。
“诶,怎么还没睡?”含月推门进来时,发现阿宣睡在床铺靠里那边,瞪着屋顶发呆。金色的瞳孔在烛火微弱的光亮中,晦暗不明地,有一下没一下地闪烁……
“身体不舒服吗?”见阿宣挺尸般一动不动,她放下怀中的木盆,站过去,立在床畔俯身看他。
“没事。”床铺里侧紧贴着墙壁,阿宣往床铺的更里侧又挪了下身体,整个左臂便完全压在了墙上。他拉起被子,在大半个身体和含月之间隔起一道屏障,然后露出眼睛,小声地问:“衣服呢?”
“衣服?哦,你是问新买的那堆衣服?”含月指指地上放着的木盆,“我刚才拿出去过水了。毕竟估衣铺里买回来的,明天要穿的话,最好先过一遍水。今晚漫天繁星,没雨,而且这边天气又暖和,晒一晚,明早应该能干。”
她没生气?还帮他洗了衣服?
阿宣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含月。
……这个人……难道是没有脾气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