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中午有空,沈瓷买了午饭送去医院,方灼睡着了,他父亲也不在病房,只有方母一个人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发呆。
沈瓷见来的不是时候,放下东西就想走,方母却一把把她拽住。
“等一下,能不能耽误你几分钟,我有话要问你。”说完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大概是怕把方灼吵醒,随后拉着沈瓷就往外面走廊上走。
沈瓷也不好拒绝,跟她去了。
那时正是中午时分,病房里都在睡午觉,走廊上还算安静。方母一直把沈瓷拉到尽头的窗口,这才松开手,略显局促地理了下垂下来的头发。
“我虽然笨,他爸也老这么说我,但勺子毕竟是我养大的,他说自己这样是被抢劫的人打的,可我不相信……他那样子就像撒谎,如果真是抢劫打的,为什么不让我和他爸去报警?”
方母喊方灼勺子,这是方灼的乳名。
“上个月他回家还好好的,我还说他在城里住久了越来越胖,可才几天功夫就突然接到电话,说伤了病了,来这一看,何止是伤了病了,牙齿都掉光了,身上骨头断了好几根,头上还缠着纱布,医生说什么凹陷性骨折,往后可能连走路都有问题,哪个抢劫的会下这么重的手?我想来想去是不是勺子做了什么错事,惹了不该惹的人,对方是要来寻仇吗?”
方母说话毫无铺垫和起始,甚至还缺一点逻辑,但沈瓷知道她说这番话的目的。
面前妇人情绪已经有些无法控制,眼里渗出泪来。
沈瓷不知道方灼是怎么跟他父母交代的,但从方母话中已经能够了解到他没说实话,那问题就来了,现在方母明显是想来套她的话,她该怎么回答?
“阿姨……”沈瓷只能稍稍咽了口气,“这次事情的起因和经过我也不是很了解,但有一点您可以放心,方灼是我的朋友,以前还一起工作过,他是个非常正直又热心的人,在公司人缘很好,所以这次事情的错肯定不在他身上,至于到底什么原因,您最好还是问他本人比较好。”
既然方灼选择隐瞒事情真相,沈瓷也不便多说。
方母似乎还想问什么,沈瓷以“工作忙单位还有事”为借口走了,之后几天她便没再去过医院,心里总是怕方母再拉着她问什么,这种情况有些为难,她索性选择逃避。
一周后方灼的事算是慢慢冷下去了,网上也很少看到关于他的新闻,毕竟只是个“屌丝”么,观众对于屌丝的热情只能维持几天,更关注的还是江丞阳和陈韵,不过媒体对于这两人的报道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局面:主流媒体都是展示的正面形象,拍他们一起出席活动的照片,恩爱有加,默契和谐,看着就像能在事业和生活上互相扶持的一对模范夫妻;而非主流媒体报道的又是另一幅场景,三天两头总能拍到陈韵落魄的照片,比如深夜现身某间酒吧独自买醉,比如戴着墨镜和丝巾去公司只为遮住肿胀的眼睛和勒痕,随之江丞阳“家暴”的新闻就在有些网站和杂志上流传开来,俨然陈韵和他是一对表面和谐背后却成天争吵斗殴的夫妻。
沈瓷也挑了这样的新闻看过几篇,看完对陈韵和江丞阳的事倒没太多想法,毕竟她知道内里真相,只是越发对现今的传媒业感到心寒,觉得虚虚实实写的都是一些空架子,一件夫妻间的丑事都能被拿到台面上反复的写,而那些真正存在的,藏在阴暗处不断滋长蔓延的阴暗面却无人敢揭露。
记者手里的那杆笔越来越不值钱了,自此她便不再看这些新闻。
十二月的甬州迅速转凉,气温一下降了七八度,出门要开始穿大衣了。
方灼在圣诞前几天出了院,沈瓷开车去接的,就接了他和方母两人,方父月中已经先回去了,说家里开的小店没人照理,这边方灼已经没什么大碍,便留方母一人照料。
沈瓷把车子开到了方灼租住的地方,又替他把两包从病房带回来的行李拎了上去。
方灼掏出钥匙打开门,眼前是一间虽显局促却不失整洁的屋子。
“谢谢!”他回头对沈瓷轻轻道了一声。
沈瓷点头,没回应,心里却明白他的意思。
之前江丞阳派来的人把这屋子弄得一团糟,殴打过程中也把家具物什摔得满地都是,沈瓷便趁方灼没出院前问他拿了钥匙,抽了两个周末过来打扫干净。
收拾那些碎玻璃碎物件倒没什么问题,头疼的是客厅到浴室的血迹,沈瓷拿了抹布跪在地上整整擦了一下午,太多血了,一大片一大片发黑干涸地结了块,有些已经渗进地板和瓷砖的缝里。
她当时跪在地上擦这些血渍的时候都不免感叹,辛亏那晚她到的及时,如果自己再晚来一点,方灼是不是要失血过多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