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怀信作为案情相关人员,方未艾坚持认为他是被自己“提审”回去的。
住宅楼下已经停了几辆警车,好在高级住宅区的一大优点便是给足业主隐私,因此即便楼底下挤了不少人,真到楼上,也只剩下办案的刑警和报警的物业保安。
方未艾戴好手套和鞋套,和门口拉警戒的同事打了声招呼,便一头扎进客厅。客厅窗明几净,唯独通往二楼的楼梯上满是水迹,越往上走,水越多,跟水漫金山似的。
就这么沿着水路走,便直直来到死亡现场——董蕾蕾家二楼主卧的浴室。
董蕾蕾显然是个懂享受的人,她的浴室有一整面墙都被置换成透明玻璃,夜间惬意泡澡时,她只要拉开窗帘,就能享受到城市高层璀璨的万家灯火和沉沉夜空。
而此刻,她就赤身裸-体沉在那个曾带给她许多享受的奢华按摩浴缸里,满池的粉色血水荡着她的黑发沉沉浮浮,她的双手微微朝上托着,双目紧闭,五官美好,白而细腻的皮肤在明灯和血色里,虚假的仿佛陈列柜里的仿真娃娃。
等痕检科的小四眼拍完照,法医着手要将尸体捞出来,旁边站着的荆鸣立即上前帮忙。
方未艾也上去帮忙。
抬尸体的过程里,池子里的水漫延开来,董蕾蕾的脸也在海藻似的头发里完整显露出来。
方未艾瞧见她死气沉沉的脸,想起前不久在荆鸣婚礼上的惊鸿一瞥,心中惋惜,便问那位新娘子,“大花,这不是你熟人吗?”
荆鸣咦了一声,“我熟人?”
方未艾说:“我在你婚礼上见过的啊。”
荆鸣横他一眼,“我可没有熟人住得起这儿的房子,八成是副队的,他家做生意,门面比较广。”
旁边痕检的四眼小青年插嘴道:“谁说你没熟人住这儿,刚刚咱们看见的遗书上,那位姓卫的,不都是你们熟人?他不就住在楼下?”
“对啊!”荆鸣撞撞方未艾,“我金主爸爸呢?回来了没?肖队说要找他了解情况。”
“和我一起回来的,杜杜怕尸体,不敢上来,他就在楼下陪着,你们随时可以去找他。”方未艾想起一件事,起身四处看了看,“这家不还有个自闭症的儿子吗?叫董阳的,在哪儿?”
荆鸣笑道:“不错不错,这刑侦水平突飞猛进,刚进门就知道死者有个儿子还是自闭症,哪儿看出来的?”
“不巧听你金主爸爸说的。”方未艾正经起来,“说真的,他妈出事时,那儿子呢?这家听说只住了她们母子两个人,发现尸体的不会是那个小孩吧?”
“放心吧,不是小孩发现的,是门口那个保安发现的。”荆鸣说,“保安说,董蕾蕾有个快递今早送到他们值班室,说好午饭后来拿,可董蕾蕾一直没出现。因为是冷鲜包装的食材,最近天气热,保安怕坏,打了电话确认家里有人,就直接给送上来了。”
方未艾抓到重点,“几点打的电话,接电话的是谁?”
“就他上楼前刚打的电话,接电话的是董阳。”
方未艾想起李嘟嘟对自闭症的描述,有些诧异,“董阳还能接电话?”
“保安说电话虽然接通了,但没人说话,他比较了解这家的情况,就猜应该是董阳,况且他带着东西上来时,摁门铃,开门的也确实是董阳。”
方未艾嗯了一声,“然后呢?”
“然后保安问董阳他妈妈呢,董阳不理他,他以为家里就这么个小孩,不放心,就打董蕾蕾的手机,手机就在客厅里,他以为董蕾蕾在家,大声叫了几声,没人答应。他本来要走,却看见二楼渗下来的水,心里觉得奇怪,就上二楼看看,沿着水流的方向找,就看见死在浴缸里的董蕾蕾了。”
方未艾沉吟会儿,问:“不是说有遗书吗?在哪儿?怎么写的?真是求爱不成,自杀泄愤啊?”
“是啊!”荆鸣拉他走出浴室,来到董蕾蕾的卧室梳妆台。
遗书是写在半张从记事本里撕下来的纸页上,只有短短几行字,如今已被装进证物袋。
方未艾取来一读,也不知该气该笑,“‘卫怀信,你就像我人生里的一盏明灯,你刚刚照亮了我,却又将我推进黑暗,我痛不欲生,不如死去。’这真是她写的?够酸的啊!这是情书还是遗书?”
遗书底下还写了好几遍卫怀信的名字,大大小小,写在一起,也不知道董蕾蕾反复写卫怀信的名字,是要干什么。
荆鸣笑道:“你管这是情书还是遗书,反正金主爸爸这口大黑锅,得暂时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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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未艾和荆鸣一起下楼去找卫怀信时,肖队长已经问清了他与死者董蕾蕾的来龙去脉,正要合上笔记本上楼,见到自家这俩成天吃人嘴软的熊孩子,面无表情招呼道:“别浪费时间,聊完赶紧上来。”
方未艾笑嘻嘻哎了一声。
这二位的威仪自然不比肖队长,关上门后,卫怀信马上问:“楼上什么情况?”
他的表情很不自然。
方未艾扶着墙壁笑得前俯后仰,“肖队没和你说吗?董蕾蕾真是为你而死的。哎,你是不是怕了?”
卫怀信严肃道:“别开玩笑。”
方未艾说:“真的啊,她说是你把她推向了深渊,让她痛不欲生,不如死去。结果她就真的被发现死在浴缸里了。”
同样笑得花枝乱颤的荆鸣踹了方未艾一脚,“不是深渊,是黑暗!”
“对对,是黑暗!”
卫怀信严肃道:“人命关天的事,放尊重点,不要开玩笑。”
方未艾和荆鸣这才停止打闹。
站在不远处的杜若予叹口气,也觉得卫怀信实在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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