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坎觉得章扬问得有些幼稚:“陛下春秋正盛,大皇子贤愚不知,做什么要那么早立东宫?何况二皇子跛足,三皇子庶出,四、五皇子年幼,大皇子的太子之位根本就没有悬念啊。”
章扬却摇了摇头:“詹先生,您有没有琢磨过陛下给咱们这位准太子殿下安排的佐官辅臣?”
这个问题就有趣了。
他身为三皇子的头号谋士,怎么会没研究过对手的情形?
然而章扬这个话,显然是在说他从中看出了些什么,詹坎遂索性摇了摇头,举手示意章扬继续往下说。
“太子太傅左相竺致远乃是文臣首领,其幼子是大驸马,所以这必是皇后娘娘的嫡系;
“太子少保肃国公乃是如今最年长的老公爷,在军中的威望不可小觑,偏又是个绝户,无欲则刚,想必是只管是非对错,不论远近亲疏的;
“太子宾客乐安伯是出了名的儒将,喜读书,尤好易经,飘然出尘,几乎不与人来往,正儿八经的孤臣;
“詹事翁老是原户部侍郎,天下人都知道,那是咱们这位准太子的铁杆儿。陛下命他掌了太子詹事府,却撸了他的户部侍郎,将他踢出了最要紧的朝廷机构;
“少詹事穆跃是几个月前才刚刚进京,对着满京城的势力人脉,只怕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两眼一抹黑。他想要得太子信重,除了酷吏阴私事,就只剩了佞臣一条路……”
对照着建明帝的建储明旨,章扬掰着手指一一道来。
詹坎越听,身子越往前倾。章扬不过歇口气儿,他却顾不得了,催促道:“所以呢?”
“这看上去,是陛下将满朝廷最顶尖的人都送进了东宫。那座太子宫殿,也的确变成了一个小朝廷。可是,詹先生,你仔细想想,这几个人,谁会服气了谁?”
章扬的眼神,带着笑,意味深长。
可不是么!
文臣的领袖,武将的精魂,悠然出世的散仙,没了差事的心腹,还有一个新晋的野心家……
“以詹先生所知,咱们这位准太子,可有这个本事,令他们精诚合作么?哪怕是平衡他们之间的关系,仅仅是不令他们给自己添乱?他能做到吗?”章扬的笑意深刻了三分。
詹坎若有所悟,拈须不语。
“各派别的领头人物也就罢了,同着一起下来的赐婚旨意上,却又是两位清水衙门家的女儿——如今天灾不断,司农寺束手无策,天天被各州府臭骂,连个声儿都不敢回;乐康伯是最早因触怒先帝被喝令降等袭爵的,头脑本就不那么清楚,偏偏送进东宫做侧妃的这一位,又是人家的独生女儿……”
章扬的眼中,已经掩饰不住嘲讽了。
“前朝加后宫,简直是各方势力云集啊!”
詹坎的眼睛越来越亮,低声快速道:“章先生的意思是说:陛下特意安排成这样,就是要看看大皇子是不是有这个平衡手段,稳住东宫的局面?”
“我初来京时,曾与二小姐的西席隗粲予游览京城。他对二小姐最赞赏有加的,就是四个字:整合能力。”章扬的唇角弯了弯,“这个词儿新鲜,我是头一回听。但细细想来,整合二字极为传神……”
“尤其是用来形容东宫如今的局面!”詹坎兴奋地轻轻砸了一下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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