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允谦正望着她,脸上少了以往不拘的笑,眉头微锁:“你考虑得怎样了?”他轻声开口,她才记起他所说的三天期限早已到了。可是在如此乱哄哄的场面之下,她又怎么离开?
“你应该明白,莫氏此次陷入的危机,并不是一点点……”看到向晚没有说话,贝允谦又说道,“我去查了下,虽然莫氏对外一直在隐瞒,但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实在瞒不了几天……如果哪一天,一旦爆料了,那也就是莫氏撑到头了……”
贝允谦的声音很平静,可是面前的人似乎更加平静,她仍然没有说话,只是大大的眼里渐渐涌起泪意,微一眨,大颗大颗的泪就迅速滑落下去。
其实她明白,她真的明白,莫不是公司出事,他不会非要让她走,可是他明不明白,他能瞒得了她一时,能瞒得了她一世吗?
“我不想说什么,我也不是非要让你跟着我走……但是向晚,你有想过吗?在这种环境中,对于小诺诺的生长是很不利的……”贝允谦说着,又顿了下,似乎不想再说下去,“你看着办吧,我明天走……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我会在机场等你,你走与不走,你自己定夺,我会等到飞机起飞……”
他说完,电梯也刚好到了,门打开,他却并没有走出去,向晚也没有动静,只是沉默着。
须臾,她突然间上前一步,搂住贝允谦,在他耳边轻声道:“谢谢你允谦!如果有下辈子,就让我早一点遇上你……对不起……”她说完,乘着电梯关门之前闪身出了门外。
贝允谦一直没有动,仍然靠电梯上,与上来时一个姿势,电梯门缓缓关上,她彻底走出了他的世界,他的身上似乎还有她刚刚的温度,只是,在随着电梯越来越下沉,她的温度也越来越冷,直到最后,他再也感觉不到一丝丝她的气息。
有病人或是家属样的人走了进来,然后越来越多,挤满了空间,他却仍然觉得空虚,一直到了底楼,他随着人流走了出去,外面很冷,他却突然间微笑。
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会比任何人都早遇上你,然后紧紧攥住,再也不让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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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黎均一直坐在车子里,他都不知道坐了多久,外面似乎又下起了雪花,一朵一朵,降落在玻璃窗上,一会儿便又融化。
老天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不,应该是给所有的人开了个玩笑,他引以为傲的,最爱的母亲,居然不是他的母亲,他一直不甘不满一直以为害死母亲的司徒静雅母子,原来是和他没有一点点关系。一直宠溺着他的以为是他最爱的女人所生的儿子的莫凌蔚,又怎么想得到其实他是他最最不想要的儿子,为了疼他,而冷落了另外的两个子女,而司徒静雅呢,一直恨着的人以为他抢了他们所有一切的人,居然不是她恨着的那个人的儿子。
真是天大的笑话,天大的笑话!@^^$
兜来转去,争来斗去,其实他们本没有一点点的恩怨,却非要搞到如此的地步。
雪慢慢积了起来,车窗上也开始积聚,车内有暖气,有部分的雪仍融化了。
他依稀看到有人从车上下来,对着车里的人摆摆手,然后拉起大衣的领子快速朝前而去。
她的身影越来越近,近到他几乎都能看清她的脸,那张在他生命中,在过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之后,仍然清晰记忆犹新的脸。
他看到她从他的车旁走过,没有一丝停留,也毫无注意,他终于伸手拉开车门,跨了出去。!$*!
“苏苏……”他开口,声音很轻,可是他知道她听到了,因为他看到了她停下来的脚步,在离他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然后,她转身,他能感受到她的视线注视到他身上,可是他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或许是因为离得太远了,或许……是因为雪实在太大了,他只觉得眼前模糊,他抖擞着,说不出话。
“你是谁?”她的声音也轻轻的,一如四年前般甜美,在这雪落无声的世界中,犹如天籁。
“莫黎均……”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心痛的颤抖,那么多年了,他怎么还有脸出现在她的面前,怎么还有脸对着她说出自己的名字?
她怔怔在站在那里,他依然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她的脸与这慢慢飘落下来的雪花一样白,白得几近透明。
她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两人对望多久,他只看到她黑色大衣上越积越多的雪白,随后,她开口,声音里平静得如同冬日夜色:“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她说完,慢慢转过身去,一步一步,朝前跨出脚步,一步一步,走得艰难而泥泞。
而他只是站在那里,任由雪花不断得飘落,淹没他的发与他的视线,直到再也看不到她……
他觉得脸上热热的,随后又冰凉冰凉,一股股,一直没有间断过。
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间觉得活了三十年的人生有了意义,至少,在他的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她,无论以后,他在哪里,他都不会再后悔了。
他转身走到车里,启动,再次望了那里早已消失的人影一眼,渐雪白的世界,好像从来没有人出现过,他挂档,车子飞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