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两个大晴天,山林间积雪清减不少,然而朔风却依旧凛冽,寒意带着潮气,直往人脖子里钻。
舒予怕冷,皮袄皮帽皮手套,皮毛围巾小皮靴的,全副武装的,只差没有将自己裹成一只棕熊,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来,骑马陪同韩彦一起下山买纸笔。
反观韩彦,一身玄色的皮裘干净利落,整个人越发显得清俊挺拔了,恰如那皑雪间耸立的青松,铮铮昂扬。
两人并辔而行,不紧不慢地往山下走去。
獾子山离着秀水河子镇大约莫一个时辰的山路,又因积雪路滑,两个人不敢纵马疾奔,等到得镇上时,已是暖日融融,将近中午。
镇子口立着一座高高的牌楼,全部都是用笔直的杉木搭建而成,虽无彩绘,却愈见拙朴高大,上悬一块匾额,上面的“秀水河子镇”几个字新鲜醒目,显然是刚描过不久。
街道上的积雪早已被人清扫干净,石头铺成的街道干净而整洁。
舒予长吐一口气,将脖子的皮毛围巾摘下来,随意搭系在胳膊上,手指前方笑道:“韩大哥,卖纸笔的铺子就在北街上,走几步就到了。”
韩彦便点头翻身下马,和舒予一起牵着马去了翰墨斋。
今日秀水河子镇虽然并不逢集,然而因为接近年关,因此街上置办年货的行人依旧熙熙攘攘,沿街摆摊的小商贩高声吆喝着,各家商户也都大开铺门,热情地迎接说说笑笑挑挑选选的客人。
与山林间的清寂不同,俗世的热闹喧嚷一下子就铺面而来,置身于其中,韩彦有片刻的晃神。
自打带着长姐拼死护住的小望之一路逃亡开始,他一向是专拣僻静的小道走,有时连着好几日荒野穿行不见人烟,心里除了惶遽担忧和愤怒交织,就只剩下了幽深难遣的孤寂荒凉。
此时秀水河子镇的喧嚷祥和,让他一瞬间似乎回到了前世动乱发生之前,那段打马闹市走狗斗鸡恣意人生的光阴。
一时心神震动,惘然若失。
“韩大哥,翰墨斋到了!”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韩彦猛地惊醒,抬头看去时,就见一家热闹熙攘的门店匾额上“翰墨斋”三个隶书大字遒劲有力,两侧楹柱分别书有“放眼橱窗,尽是文房四宝”和“兴怀风雅,广交学海众儒”,彰显着此地与别家的不同。
见舒予已经将马儿就地拴在门口的石墩子上,正请门口的小二帮忙看着,韩彦也连忙将马儿拴在另一边的石墩子上,跟舒予一起迈步进店内。
店中人潮涌涌、喧嚷不息,却不是在买笔墨纸砚,而是争抢挑选柜台上铺展的春联。
掌柜的一面收钱提笔记账,一面高唱着:“‘春临大地百花艳,节至人间万象新’两副……‘事事如意大吉祥,家家顺心永安康’三副……”
每唱过一副对联,就有小二按照吩咐,一一给客人们递上。
店中一侧还支着一张宽阔的桌子,上头笔墨纸砚齐整。
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坐在桌案后,手头放着一册春联集锦,为有需要的客人当堂提笔书写。
屋子里客人摩肩接踵,挤得几乎下不了脚。
舒予左瞅瞅右瞧瞧,好不容易逮着个刚刚得会空闲的小二,脆声脆语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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