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点肥肉的味道都吃不下饭,以前爱吃鱼的她变得闻腥变色。五个月后,她的孕吐又席卷重来了。
有时候喝口水都吐得稀里哗啦的,说话说着说着,突然急匆匆地找痰盂吐了起来。
贺松柏看着妻子备受折磨的样子,一颗心都被攥得稀巴烂了。
反复地搓来揉去,他愧疚地问:“以前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的吗?”
赵兰香嫌弃地换了一身衣服,她有些狼狈地漱着嘴儿,“不会,以前她很乖的,可能是见到你她就变得娇气了。”
殊不知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赵兰香渐渐地变得容易孕吐、吃不下饭,她的胃口极淡,无酸不欢无辣不喜,为了迎合她的口味,贺松柏不得不每天都专门做一份孕妇餐给她单独吃。否则跟着大伙一块吃,她一定又是吐得稀里哗啦。
赵兰香摸着肚子苦恼地道:“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总感觉肚子动得很厉害。”
即便是软糯可爱的棠棠,这样闹腾得也让贺松柏恼了。
他半蹲下来凶巴巴地对着肚子商量道:“你不要再折腾妈妈了好不好,乖一点,出来以后爸爸给你糖吃?”
赵兰香听见男人这番孩子气的话,哑然失笑。
她说:“等过段时间去检查一下吧,吐得太难受了。”
说着她忽然扶了一下腰,“哎”了一声,肚皮儿又被棠棠用力地踹了一脚,薄薄的裙子隐隐被她闹腾的手脚撑起。
贺松柏大掌轻覆在上边,凝视着妻子的肚子看了很久,苦大仇深地道:“这肯定是个调皮的娃。”
……
时间难熬,但也缓慢地推进到夏天的末尾。七月流火、天气渐凉。某一天晚上,临到快要入睡的时候,赵兰香翻来覆去睡不着。
贺松柏问她:“怎么了?”
赵兰香有些为难、却又渴望地说:“我想吃紫苏梅了……”
贺松柏打开灯来看,赵兰香的脸已经憋得通红,唯独一双眼睛亮灿灿地、含着水光,睁得大大的令人难以忽视。
他叹了一口气,认命地问她:“什么是紫苏梅?”
赵兰香茫然地摇了摇头,她说:“我也没有吃过。”
这个东西是她偶然听见一个怀了孕的女人说过的,紫苏梅是什么味道的呢?它是一种酸酸甜甜的梅子,吃完了以后顿顿能下很多饭。
但是梅子在她的印象里,也都是这种描述,她面对贺松柏真诚的脸,有些难以启齿,脸蛋都烧得红了,不知是想梅子想的、还是因为无理取闹给臊红的。
媳妇的这个回答令贺松柏陡然很心塞,然而他看不过眼她眼里极力压抑着的渴望,他轻抚着她的柔发道:“你等等,我去问问阿婆。”
为了怀这个宝宝,她这段时间吐得很厉害,辛苦得日渐消瘦。她好不容易有了点想吃的东西,贺松柏怎么可能忽视。
幸亏得老祖母并没有入睡,她正在听着收音机、看书。
贺松柏直截了当地问她:“兰香想吃紫苏梅,我想给她弄一点来吃,阿婆知道什么是紫苏梅吗?”
阿婆摘下了老花镜,仔细地回想了很久。
她说:“这可能是一种青梅做的梅子,用紫苏包裹,酸酸甜甜、入口生津,气味很独特。孕妇吃了确实也有点帮助。”
“让我好好想想……”
李阿婆想了很久,提起笔大概地写了一个粗糙的做法。她很久以前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大家闺秀,远离庖厨,但这个东西她做未出阁之前还真捣鼓着玩过,因为它是一种并不算难做的零嘴儿。
贺松柏一字一字地看着老祖母写做法,他心头热乎乎的,看完了立马强记在了心里。
他恨不得马上去摘了青梅,给媳妇做紫苏梅吃。他辞别了祖母,理智让他去睡觉,但他还是任由脑袋发热,摸黑跑去外边人家屋外种的梅树边,冒着被家养狗追的危险,囫囵摘了一兜的青梅回来。
贺松柏用刷子、粗盐把青梅挨个洗了干净,按照方子一步一步地把紫苏梅搓揉、杀青、压榨、只等明天再捞出来晾晒一天。
他做完了这一切,才满意地把梅子收好,掏了几只洗干净的拿回去哄妻子。
赵兰香左等右等,熬到半夜也没等到贺松柏回来。她侧躺着几乎要睡着了,门外的脚步声渐渐地响起。
男人讨好地把几只干净的青梅递到她面前,“吃吧,没有紫苏梅,只有青梅。”
赵兰香坐了起来,虽然心里渴望得犹如千万只爪子在挠,仍是捻起了青梅吃了起来。
入口生津,她一点也不觉得酸倒牙,连吃了五只。
次日清晨,贺松柏起床后阿婆又来找他,老人家苦恼地说:“柏哥儿,这个紫苏梅你做不成了,起码得腌四个月以后才吃得上。”
方才把梅子放出去挨个晾晒的贺松柏听完后,脸上的表情都不对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没事,我做不出来,我可以去买别人做的。”
他吃完早饭,不声不吭地出了门。挨家挨户地向人打听紫苏梅,连续打听了好几天,一双鞋都给他跑烂了,某一天他才从远方的一个不知名的村落带回了一缸黑乎乎的梅子。
他掀开盖子,递到媳妇面前,憨憨地笑着说:“你尝尝看,是不是你想吃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