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赵兰香把用锅盖盖住了青豆饭,就着灶台边干净的抹布擦了擦手。
“本来也没想到你会来,我也没做多少饭。既然收了你的粮票,也总不好意思让你空着肚子回去。只是吃完这碗就没了,不要想吃更多了。你这碗还是从别人的伙食里挤出来的。”
蒋丽被赵兰香这直白的话,噎了一下。
她倒是挺干脆的,直言了就看在粮票的份上才给她吃这碗饭的。赵兰香不说,蒋丽还以为是看在她哥的份上呢!
她特别不喜欢赵兰香说的这句话,但却厌恶不了她直白的说话方式。比起拐弯抹角地虚伪巴结,蒋丽倒宁愿她坦白些。她明显地感觉赵兰香性子变化了,变得没有以前那么招人讨厌了。
蒋丽当然不会猜到眼前的赵兰香是重生换了芯子的人,只是把这一切的心理变化归咎在这顿饭上,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被这顿饭哄得心情愉悦的蒋丽没心思赵兰香一般见识了,只顾着低头吃饭,嚼豆子,啜肥肉,那股狠劲儿就跟混入地主家仓库的田鼠似的,吭哧吭哧地大口吃粮。
赵兰香掐着时间算算,贺松柏差不多也该卖完东西回来了。
好在蒋丽的饭也快吃干净了,她宛如生生饿了几天似的,吃完了一碗还想着再吃一点。赵兰香没有让她得逞,揪着她的衣领把她“送”了出去。
……
晌午的时候,赵兰香听到了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心想估计是贺松柏回来了。
她有些期待地从窗户探出头看一眼,结果发现是一个脸生的青年。
青年看见从窗户探出头的姑娘,露出一口的白牙。
“你还记得我吗?”
赵兰香认得这声音,立即“啪”地一声把窗帘给放下了。这青年……不就是在黑市上卖粮食的人吗,他怎么找来了?
混这口饭吃的人,还真的就怕碰上熟人。赵兰香心里寻思着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贺家,结果门口被人敲了敲,她坐在桌前看书,没有动。
片刻后,敲门的人终于不耐烦了,轻咳了一声道:“是我,开门。”
听到是贺松柏的声音,赵兰香才去马上去开了门。
贺松柏脸上带着被太阳晒得红红的印子,他浑身汗涔涔地站在赵兰香的门前,微微喘着气,但却精神奕奕。麦色的面庞深邃又锋利,与往常不同的,他的眉梢多了一丝轻松,而不是常苦大仇深地沉默紧皱。
这令他年轻的面庞增添了几分英气,整个轮廓都焕发起光彩来。
“这些你数数。”
他递了厚厚的一叠票子到赵兰香的桌上,赵兰香拿起来数了下居然有十块多,十斤的面和绿豆,上笼蒸了后重了四斤。算下来应该卖得八块左右,他给她的这些钱足足多了一块多!
而且他收集来的票据也是五花八门的:肉票、邮票、煤票、布票……让赵兰香都看得眼花。在这花花绿绿的票之中,她还看到了月经带的票。
赵兰香不由地眼前一黑。
贺松柏可真是有戏弄人的本事啊,让他去卖绿豆糕,他还给她收集来了这些月经带票。赵兰香翻到的时候耳朵都悄悄地红了。
她把钱和票扔进柜子里,尴尬地问:“还没吃饭吧?”
他走得急,赵兰香也没来得及交代让他卖完绿豆糕后在县里吃点东西再回来,他这人是不舍得吃点好吃的东西的,啥好东西都恨不得留下来给自家姐妹用,轮到他自个儿就是拼命地省钱。
赵兰香看着他唇瓣微微干涩发白,有些血压低的模样,真是又心疼他又讨厌他这样的性格。
贺松柏没有回答她的话,直接说:“下次你要到城里卖东西,把它交给我。你一个女孩子干这种事,不安全。”
赵兰香从他身侧走出房间,一溜烟地钻到柴房把锅里早就温着的青豆卤肉饭盛了出来。
“阿婆你吃了肉吗?”
老人家把孙女搂在怀里,枯柴般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吃过哩。”
那颗炖得软软烂烂的猪蹄,美好的滋味让老人家想起了贺家没没落前的光景。那时候家里的佣工丫头成群,有吃不完的好菜好肉,还有穿不完的绫罗绸缎……伴着这些美好的回忆,老人家沉入了香甜的梦乡里。
……
赵兰香一大清早被派去玉米地施肥,她担着灶底灰,等社员挖开一个小小的坑就铲一把灶底灰埋下去。
这时候的玉米已经发出等人高的芽杆了,缺肥缺得很厉害,赵兰香不怕脏不怕累,最怕的就是玉米叶下暗藏的毛茸茸的虫子。她三步一个转身,视野之内准能看得到蠕动的虫。这种酸爽的滋味,比让她手脚磨出血泡还要折磨人。
这时的她从自己的袖口中翻出了一条不知什么时候爬过来的毛毛虫,浑身打了个激灵。
“赵姐姐!”
贺三丫从满眼翠绿的玉米杆中钻过来,拿两个棍子眼疾手快地把赵兰香手上的虫子夹进了她的竹筒里。
赵兰香抹了一把冷汗,“你怎么来了?”
她摸了摸贺三丫满是热汗的脑袋,小丫头老实地把手里的竹筒递了上去,肥大的竹筒里面纠缠着一堆蠕动的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