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淑女不会坐在餐桌以外的地方吃饭,豪门淑女不会拿着半年西瓜用勺子挖,豪门淑女不会喝自来水,豪门淑女不会蹲地上吃东西,豪门淑女不会素面朝天披头散发,豪门淑女不会打赤脚。
恩、在来看看她们这位不拘小节的太太。
一身米色吊带裙,白色针织开衫,整个人显得气质温柔恬静。在细看,此时她素面朝天,粉黛未施,齐肩长发披散着,别再耳后,打着赤脚,窝在沙发上挖着西瓜一勺一勺开始往嘴里送。
徐涵见此不由嘴角轻抽,转而将视线投向自家先生面庞上,只见他鬓角微调,潜意识,他往后退了一步。
果不其然,只闻陆先生隐忍着响起;“阿幽。”
陆太太回应了吗?没有,仅是抬眸看了眼。
继续低头挖着手中西瓜,似是觉得自己动作并未有半分不雅,相反,当白猫拖着大尾巴在她边儿上转悠时,她还及其好心的挖了一勺子西瓜放在一茶几上,给白猫吃。
彼时,徐涵心里在想,神经这是要活活气死陆先生。
沁园里里外外谁人不知晓,陆先生有洁癖,注重生活细节,自家太太呢?不仅不注重细节,
还刻意当着陆先生的面干些出乎意料能气死人的事儿,
真真是奇葩,奇葩。
陆先生想说吗?想。
可说了吗?没有。
他忍住了。
他似是看见了自己往后这段时日的惨淡时光,陆太太心中有气,绕着弯儿的让他难受。
何为惨淡时光?在家被气,外出被忽视。
白猫,白猫,白猫,陆先生忍住自己欲要脱口而出的指责话语,但心中有气,不能说沈清,
白猫在自己边儿上转悠,总能撒气吧?
喵~一声惨叫,白猫被踢去几米远,而后跳开跑着,跑到沈清边上呜咽着,楚楚可怜。
徐涵想,完了,太太要发飙了。
可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自家素来性情冷冽的太太不仅没发飙,还颇为心疼的将白猫抱进怀里轻抚着,修长的指尖在猫背上来来回回。
再来看看陆先生,隐忍不发,满面阴寒。
一晚上功夫,沈清似是想通了些许事情,虽心中有气,但不在与陆景行怒目相向,她换了种方法来诠释自己心中怒火,既来之则安之,事情已成定局,她何苦苦苦挣扎。为自己徒增烦恼。
这日下午,沈清窝于沁园客厅沙发细细翻着一本书,一言未发,白猫许是跑出去受了难,回来后乖巧了许多,不喜上蹦下跳,反倒是喜欢窝在她身旁,期间,陆先生本在书房办公,问及南茜太太在干嘛,南茜道了句在客厅看书,他便下楼陪着她,一人拿书,一人拿电脑,分外和谐。间隙,陆先生数次从电脑屏幕中抬起头将视线落在自家爱人脸面上,却缕缕得不到回应。
下午四点,沈清窝于沙发两小时十二分之后,茶几电话响起,拿起,看了眼陆景行而后起身到外面接电话。
高亦安关心话语从那侧流淌出来,“你怎样?”
“什么怎样?”她淡淡问道。
“高速,”高亦安靠在座椅上云淡风轻。
“消息挺灵通的,不怕知道太多死的越快?”沈清笑的一脸清淡,许是感受到身后视线,回头看了眼,这抹笑正巧落在陆先生眼里,让他搁在键盘上的手缓缓缩紧,眼眸微眯。
这日江城正值六月三伏天最后三伏天,一年中有三个伏天,人们称为三伏,而三伏分为初伏,中伏,和末伏,一伏比一伏气温要高,老百姓所说的“苦夏”在这样的天气下要经过四十多天,行至八月十六日,末伏开始,时至最热季,老人常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如此炎热密不通风的天气,沁园女主人却拿着手机站在烈日炎炎阳光下与好友通了一通长达二十分钟的电话,即便汗流浃背,也丝毫没有回屋的想法。
二十六分十七秒,客厅内陆先生面色持续难看,南茜端着冰水过来用余光瞟了一眼,吓得微微失稳,尚未回神,只听陆先生沉沉道;“给太太送过去。”
有人比他更需冰水降温。
这通电话,真是够长的。
南茜抬眸看了眼站在屋外通电话的女主人,了然,让人在端来杯冰水送给自家太太,站在落地窗前伸手敲响玻璃,女主人拿着电话,嘴角擒着淡笑微微回眸,见她端着冰水,微挥手,示意不需要,而后再度转身通电话。
南茜站在落地窗前颇为为难,将眸光转回,落在自家先生身上,却见男人面色沉沉微眯眼,
带着危险气息。
转而,她壮着胆子在敲了敲玻璃,这回,陆太太转身,虽眉头紧蹙,却拉开了玻璃窗转身进了屋子。
数秒功夫,与对方寒暄了两句,便收了电话。?8月18日晚,在江城高速连环车祸过后的第十八个小时,沁园迎来了贵客,首都总统阁下秘书徐泽亲自到访沁园“邀请”陆景行夫妇二人前往首都。
见到人时,陆景行面上不悦,周身气场骤降,阴冷的眸光锁着眼前人,只听徐泽微微低声道;“景行,别为难我。”
明面儿上,他是总统秘书,他是一国太子爷,私底下,这位总统阁下贴身秘书与陆景行也能说上几句话,毕竟,大多数时候,他是站在陆景行这边的。
跟随陆琛多年,看着陆景行长大,年少时,许多事情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给予意见,今日来,实在是无可奈何。
沁园卧室,陆景行站在卧室换衣服,沈清双手抱臂站在一侧,看着陆景行不紧不慢的动作,
淡淡开口;“阁下问起来该怎么说?”
“缄口不言,其余的交给我,”陆景行伸手扣着衬衫纽扣,透过镜子看着靠在门边的沈清道。
“我若悉数直言相告呢?”她问,话语中带着丝丝挑衅。
闻言,陆先生扣纽扣的动作缓缓一顿,一本正经且严肃的眸子透过落地镜望向她,见她神色怡然,微微转身,一字一句稳妥道;“阿幽,夫妻本是同林鸟。”
要好则好,要不好,一起不好。
“大难临头一起死么?”她笑问,带着揶揄与讥嘲。
“阿幽,你若向着我,天大的事情我都能解决,你若与我背道而驰,我即便有天大本事,也只能撑起一片天,”陆景行转身,继续完成手中动作,英俊的面庞阴寒寒,薄唇抿成一条线,深邃的眸子微眯着,不难看出他此刻心情极差,首都要事瞪着他解决,偏生此时沈清满肚子意见,偏生不说,整日都阴阳怪气的,让他难受的很。
一手捞起衣架上西装,转身出去,路过沈清甩给她两个字;“换衣服。”
陆景行此人,惯着你的时候恨不得将你二十四小时捧在掌心,与你说尽吴侬软语,你若与他唱反调,他便没了那个兴致在与你周旋,更多的,习惯用命令的口吻吩咐你做何种事情。
就好比此时,按理说他犯了错,应当时弱势那方。
可此时,他路过沈清时,那阴沉的两个字就好似翻了天大错误的人是她似的,真是好笑。
陆景行尚未出卧室,只听更衣室木质门被咣当一声带上,带着极大怨言。
头疼。
实在是头疼。
陆先生见此,伸手在口袋里掏了掏,想摸烟盒,发现空无一物,转而想起,烟盒在换下来的口袋里,迈步过去,站在更衣室门口敲了敲房门,只听闻里面一声没好气且夹着怒火的嗓音道;“干嘛?”
“烟递给我,”男人站在门口,一手插兜一手落在门把上,语气凉凉,似吩咐,似要求。
屋内人听闻这话险些没气的翻白眼,可良好的教养告知她此举不雅,便生生忍住了。
烟?想抽?
原本准备脱衣服的陆太太也不急着脱了,四下看了眼,见陆先生刚换下来的衣服搭在长凳上,
伸手在上衣口袋摸了摸,没有。
裤子口袋,很好,烟躺在里面。
想抽烟?你想抽烟?陆太太缓缓点头,伸手扒开烟盒,穿过更衣室的内侧进了浴室,而后将手中一盒中华牌香烟悉数倒出来放在掌心,折断,丢尽了马桶里,按水冲走,似是觉得不解气,看了眼手中打火机与烟盒,拉开浴室窗户,哗啦一声丢进了后院,管你后院有人没人。
转而在出去,拾起长凳上长裤,微微拉开门,丢给站在外间男人,男人见有物体袭来,伸手接起,一看,整个人阴寒着张脸,脸色黑的吓人。
“自己拿,我不是你的保姆,”说完,哐当一声,陆太太大力关上更衣室门。
男人站在外间,脸色阴沉的如同暴雨欲来之前的景象,生生忍住将要喷张出来的怒火,伸手在口袋掏烟,空无一物。
活至二十八载,头一次有人拿裤子扔他。
厉害,实在是厉害。
他估摸着沈清就是上天派来收拾他的。
气结,郁闷,伸手将长裤甩在床尾长凳上,大力拉开房门去了书房,拉开书桌柜子拿烟,整条香烟在他手中拆开,包装膜的动作哗啦啦的,速度极快,拿出包烟,抽出一根点燃,深吸了口,气呼呼的将手中烟盒哐当一声扔在桌面上。
有火不能撒。
难受,实在是难受。
沈清换好衣服出来时,见陆景行换下来的长裤躺在长凳上,气不过,伸手哗啦哗啦卷起来准备拉开阳台门丢出去,思忖道什么,便止了动作,在将长裤扔回原来地方。
站在书房抽烟的男人听闻开门声,夹着烟拉开书房门出去,夫妻二人一前一后默不作声朝一楼而去,才将将下楼,见佣人从后院进来,手里捧着烟盒与打火机,男人见此,微眯眼,将视线落在沈清身上。
气的面色跟锅底似的,好、很好,非常好,难怪口袋里掏不出烟,原来是被扔了。
沈清面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尴尬,将视线挪开。
“哪儿捡回来的?”男人抽了口烟,吞云吐雾间隙问佣人。
“后院月季花坛里,”佣人答。
陆先生点了点头,挥挥手,让她去。后院月季花坛,正对浴室窗户,扔的好,真真是极好。
沈清抬步朝屋外而去,换鞋间隙,只听闻陆先生站在一侧好心提醒道;“下次记得毁尸灭迹,别让人抓到把柄了。”
后来某日,陆先生从部队回来,只听三两维修佣人在一处嘀咕道;“奇怪,下水道堵了。”
另一人道;“堵就堵了。”
“被烟堵住了,”那人没好气道。
这话、听得陆先生头疼,当晚,将陆太太从床上拉起来严加盘问,难怪近来每每想抽烟时,
总是找不到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质问时,陆太太用他说过的话语来怼他,气的他火冒三丈眼冒金星,抓着人就是一顿狂抽屁股。
夫妻二人一前一后朝停机坪而去,男人一手夹烟,一手插兜,女人慢悠悠跟在身后,离得远远地。
许是走了几步没听见身后脚步声,男人驻足回首观望,哪里还有人影,哪里还有人影。
真是活见鬼了,跟在身后的人走着走着不见了,素来素质良好的陆先生终于忍不住了,将手
中烟头扔在地上狠狠踩灭,忍不住低咒一声,转身寻人去了。
傍晚时分的沁园,笼罩在黄昏光晕之中,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倒也是格外优美,可就是如此优美的景象,让陆先生觉得颇为碍眼,烦躁,不爽,所有情绪统统涌上来。
真是大白天的活见鬼了。
沁园本是座园林别墅,到处树木丛立大大小小修剪整齐的灌木丛林立在院子里,以往,陆先生觉得景象优美,此时,陆先生看见这些大大小小的灌木丛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它,绕了两个转未见其人,怒火腾升一个电话打到监控室,阴沉沉询问人在何处。
霎时,监控室屏幕前围着七八人在屏幕里寻找豆大的身影。
直至陆先生欲要发火时,那人回应了;“在您十点钟方向往前七百米。”
这厢,当陆先生寻到人时,陆太太正在原地转悠着,似乎在找出路。
听闻身后响动,微转身,见男人满面阴沉,清明的眸子扫向他,并未准备言语。
八月的晚霞红彤彤的,照耀在沁园这座园林别墅里,格外好看,夏日炎炎的傍晚不似秋季那般秋高气爽,反倒是炎热难耐,陆先生一身西装,寻了两圈后,后背早已大汗淋漓,鬓角微微汗湿,深邃的眸光凉悠悠的落在某人身上,气的不想言语,撩了她眼,转身离开,走了两步,见身后未有脚步声,停下来,用眼神施压,示意她跟上,某人识相,紧随上去。
这次,她在前,他在后,似监督。
昨夜,沈清坐在沙发上,细细想着陆景行那句“理解”是何意思,她思来想去许久,将所有观念推翻,整合,在推翻,在整合,如此反反复复不下几十遍,才堪堪得出他这话是何含义。
他所说的理解,是理解他身处高位时的身不由己,理解他在做抉择时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
昨夜,她忆起陆景行那日送给高亦安的一份“大礼”此时想起,他当时应当是手下留情了,
如那时,他借机将高亦安算计进去,她早已离开盛世,而不会在婚后一年之后才离开。
她尚且不能忍受陆景行毁了她多年奋斗来的成果,可又能看出陆景行也在这件事情上做过退让。
如此纠结的问题在脑海中盘绕了一整夜,直至后半夜,她私心四起,勾着他在床上欢愉时下狠手,将他后背抓的面目全非,直至第二日起来时,张开手,十指指尖悉数盛满陆景行的鲜
血,洗了许久才堪堪洗掉。
既来之则安之。
顺势而为。
此时她的,除了如此,被无他法。
挣扎,只会让自己更加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