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相知在哪里?
这个问题, 不止是与鹤酒卿对峙后的钟磬在想, 端月殿的顾矜霄也在想。
闽王死了, 玉门关的鬼剑蛰伏已久,接下来他会怎么做?
玉门关被藏起来的顾相知,现在又在谁手里?
督宫的燕无息,这么久过去,除了外表快速成长为成年男子,身上的气息却依旧不似活人。只比他手下那群昔日死人谷的活死人,强一点点。
灰白色的头发和眉毛, 苍白羸弱的皮肤仿佛久不见阳光, 深灰色的瞳孔毫无光亮。
不过, 他的声音比起中秋节时候却流畅许多。
“城主, 督宫一直在排查, 目前只有一个地方最可疑。”
顾矜霄抬眸看向燕无息。
白色兜帽下, 那张苍白清俊的面容, 依旧无法做出生动的表情,声音再平和, 低哑冰冷的声线听上去也刺骨寒凉。
看到顾矜霄看他, 那双雪狼一样暗灰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却莫名叫人觉得温顺。
他斩钉截铁地说:“都督府。”
茯神也颌首肯定:“玉门关都督府邸, 传说古时候是玉门大漠一个小国。被沙尘暴掩埋之后,前朝都督府建造, 勘察风水之后, 选择了那里。这样看来, 很可能下面是个古城遗迹。若是藏身或者藏物,都再好不过。”
顾矜霄尚未说话,神龙已经自动借着幽冥和现世转换,来去自如跑了一趟,实地勘察。
【对的对的,下面确实有东西,很可能是空的。但是我进不去。】
妙观山和青年和尚此前一语不发。
见顾矜霄沉思不语,妙观山看了眼哥哥,才沉声说:“督宫之人不好现身人前,此事不如交给带宫的青龙卫。”
燕无息朝他看去,暗灰色的瞳眸看得人后背生寒。和他的白虎卫里,那些恬静美丽的少女们一样,远观动人,只要一睁眼,便是恶鬼真面。
但妙观山不冷不热回望,毫无惧意。
青年和尚一直闭着眼,此刻却站到妙观山面前,挡住燕无息的目光。睁开那双无神空明的眼睛,道了声佛号。
燕无息这才移开了眼睛。
下面那番暗潮汹涌,顾矜霄虽然没有抬眼,却自然清楚。
“此事我知道了,一切照旧。燕无息,让你的人避开那里,不要让人察觉到异样。”他起身,眉宇沉静,毫无波澜,喜怒不显,“我亲自去一趟。”
顾矜霄并没有立刻神行千里,而是回到玉龙衔月宫后的楹花水榭。他出来的时候,鹤酒卿说了等他。
他回去的时候,那里却只有仙鹤小白。
小白绕着蓝楹花树飞,见到顾矜霄了,才俯冲下来,轻轻鸣唳一声。像是在问他,有没有看到它的主人?
顾矜霄伸手,轻轻抚了一下它修长的颈项,还有翅膀边缘的墨羽。
“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不过他把你留在这里,大约是说,出去得很匆忙,但是不久就会回来吧。”
仙鹤微微歪着头,轻轻叫一声,似是同意了他的看法。
那一晚,雨下得很大,涨水了。
鹤酒卿一直都没有回来,连仙鹤小白都和神龙的戏参北斗玩累了,垂下脖颈休眠。
或许是雨声催眠,顾矜霄不知不觉睡着了。
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有时候是他在一个陌生从未见过的学院学习方术,有时候是外出处理玄门案子,有时候是在玩全息游戏……
无论是多么没有逻辑的情景,都有一个眼蒙着白纱的人陪着他。有时候他是兄长,有时候是朋友,有时候梦里他们素不相识,但那个人自始至终都会对他很好。
更多时候是当初那个他呆了很久很久的九幽荒原。
和现实不一样,梦里那个地方,天上飘满了半开半落的花,比当初那个鬼魅在他耳边描述的更美。
他也不是躺在那里,一动不能。而像是灵魂离开了身体。
鹤酒卿拉着他的手,到处跑着飞着去玩。
满是白骨湮灭的沙漠里,长满了碧绿的青草。一排排开满花的树,花朵一只手那么大,随着微风婆娑摇曳。美如仙境。
今日是谷雨,雨水打湿的草地长起很高,草叶鲜嫩脆弱。
明媚的晨光从地平线射来,被草地上的水珠反射出万千光芒。
草地上,一半是湿漉漉的阴影,一半是金灿灿的光路。
他们好像都变得很小,小小的鹤酒卿笑着,温柔地对他说:“嘘,我们飞过去吧,不要踩坏了这里。”
他就笑着答应:“好啊。”
醒来的时候,发现他枕在鹤酒卿的腿上。
金色的阳光,像是从梦里而来,斜斜穿过蓝楹花树,洒在鹤酒卿的身上,洒在他披散在鹤酒卿衣摆上的乌发上。
一半灿然生辉,一半清幽纯白。
鹤酒卿的手指,轻轻的穿过他的发端,白纱蒙眼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梦到了什么?”
“鹤酒卿。”
“我在。”他说。
顾矜霄抬起左手,轻轻放在他微凉的后颈,那人便笑着顺从的低下头,侧耳去听。
然后,便被拥抱了。
鹤酒卿的脸上微微一阵空白,仿佛白纱下的眼眸一瞬失措微微睁大,为这突如其来的温暖。
阿天在他的怀里,他也在阿天的怀里。就像被整个世界拥抱,那样的温暖满足。
耳边的声音轻轻地:“我梦到的,就是鹤酒卿。”
鹤酒卿放空的神情,许久才回神,温柔小心地回抱他,低下头,想要回应,最终却只是温柔地,低低地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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