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话音落下,她唇角的笑意顿时敛起,趁着众人还未回过神,几步迅速走到了围栏边,目光向下望。
这个高台,约莫三丈高,以人的重量自然跌落下去,不死也残。
当然了,针对练家子,那就不算什么事了。
她此刻要表现出寻短见的模样,神情与举止自然要表现得决绝一些,没有半分犹豫,双手便扣上了栏杆,一个利落的翻身!
身后众人皆是一惊,没有任何人料到她会有此举动。
第一个出声的是宁子初——
“回来!”
同一时,他的身影也迅速掠出!
同样行动还有段枫眠,几乎是与宁子初齐齐迈出了步伐,一个箭步冲到围栏边,便要去抓颜天真——
然而,颜天真打定了主意要跳下去,自然不会给人抓住自己的机会,一个回眸,唇角牵起一丝凄美的笑意,抓着栏杆的手一松,便自然地从高台上坠下,刚刚好避开二人抓来的手。
宁子初望着颜天真急速坠落的身躯,目光中罕见地掠过一丝惊恐之色。
颜天真这回,倒不像是玩玩而已。
她若只是要吓唬人,纵身一跃便是了,以她的功夫,这点高度,落地之际就地滚一圈,顶多受点皮外伤,不至于伤筋动骨。
他是了解她有几斤几两的。
但,令他惊讶的在于……
颜天真不是纵身跃下,而是仰身!
脚朝地与头朝地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脚落地,顶多伤残,而她仰身而落,头着地,会产生多严重的后果!
这一刻,宁子初只觉得脑袋一抽。
记忆里,被他遗忘了许久的一个画面,在这一刻,再度浮现在脑海之中。
曾几何时,他也亲眼目睹了类似今日这样的场景。
记忆深处,一身桃红衣衫的少女仰身从高台的围栏边坠下,坠落的那一刻,唇角也是噙着笑意,仿佛是要去投往一个梦寐以求的地方,而非奔赴黄泉之路。
熟悉又悠远的女子声音,仿佛在耳畔回响。
“子初,如果将来的日子里没有阿姐,你也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子初,替我照顾好母妃,顺带替我跟母亲致个谦,以后的日子,我无法在母妃身边尽孝了。”
宁子初的目光,在这一刻被沉痛所填满。
那个画面在脑海中不过闪现了一瞬间,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颜天真的身躯,离地面不过几尺,眼见着就要砸下……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海蓝色的影子,若轻烟一般从半空之中掠过,速度奇快,在颜天真的身躯即将落地之时,伸手一捞!
凤云渺将颜天真抱了个满怀,脚下站稳了之后,便松开了环着她腰身的手。
一场有惊无险。
高台之上,段枫眠见此情形,微微松了口气。
而他身侧的宁子初,似乎依旧没有回过神,目光怔然。
段枫眠开口道:“宁兄……”
哪知一句话还没说完,身侧的宁子初,便缓缓瞌上了眼,身躯一歪便要栽倒。
一旁的林总管连忙冲上前,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宁子初倒下的身躯。
“陛下?!”
“陛下!”
“皇兄!”
一时之间,高台之上惊呼连连。
宁子初紧闭双眼,显然是昏厥。
“陛下为何会如此?”严淑妃神色焦急,“莫非是被颜天真的举止给吓晕了?这应该不至于啊……”
“陛下何等大场面没见过,怎么会被这样的事吓晕?”
“那究竟是何原因?”
“先不忙着思索原因,立即回宫!陛下需要休息了,西宁国君,我等失陪了,晚些等我们陛下醒来了,再设宴款待您。”楚皇后朝段枫眠说着。
段枫眠悠然道:“皇后娘娘客气了。”
严淑妃在一旁道:“那颜天真……”
“自来是一同带回去,先关押起来再说,如何处置她,等陛下醒来之后再做决定。”皇后说着,便走到了宁子初身侧,与林总管一左一右扶起宁子初离开。
严淑妃紧随在他们的身后,面色黑沉。
方才那一刻,颜天真是当真想寻死吗?
看起来不像是吓唬人的,都仰身跌落了,落下去就是头着地。
可惜,偏偏她命大,就是没死成。
若是刚才没有人接住她,她这会儿……应该是没命了吧,就算死不成,也得去了半条命。
老天可真是不开眼,这样的祸害竟还让她留着。
果真是祸害遗千年。
同一时刻,高台之下,颜天真朝着凤云渺道:“奇了怪了,为何上头的人似乎都不理我了?我都掉下来了,还没人说句话么?”
“不是没人理你,而是有比你更重要的人出事了。”凤云渺轻描淡写道,“方才扶稳你的那一刻,朝着高台上瞅了一眼,正看见宁子初栽倒了,看样子,似乎是昏厥了。”
“什么?”颜天真顿时惊奇,“我跳个楼他就昏厥了?至于吗?这一点儿都不像他的性格,他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哪会因为这点事被吓晕?”
凤云渺道:“或许是他在乎你,所以才吓到昏厥。”
“又在胡言乱语了。”颜天真白了他一眼。
“瞧,他们下来了。”凤云渺的目光越过了颜天真,望向她的身后,“看样子是要送宁子初回宫了,他们想必是不会落下你的,不过,宁子初还未醒来,没有人敢代替他做决定,谁也处置不了你,你大可跟着他们回去,没有人敢将你怎么样,我会时刻注意着你那边的动静,不必担心。”
凤云渺的话音才落下,严淑妃果真带领着两名宫人走了过来,望着颜天真,趾高气扬地朝着身后的人吩咐道:“将她给我押回宫,看紧了。”
“是。”身后的两名宫人应着,便走到了颜天真身旁,伸手准备扣上她的肩。
然而,手还没触碰到颜天真,就被一把乌木折扇打落。
动手的人自然是凤云渺,就在宫人想要扣押颜天真的那一刻,他便拿下了挂在腰间的折扇,狠狠地敲了一下宫人的手,敲得对方发出哎哟一声吃痛。
“南旭太子这是什么意思?”严淑妃望着对面丰神如玉的男子,从惊艳之中回过神后,便是一声冷哼,“南旭太子是想干涉我们北昱后宫中的事?太子你与她之间的瓜葛,可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呢,这个时候您还不晓得要避嫌……”
“淑妃娘娘这话,似是在数落本宫?”凤云渺打断她的话,开口的语气有些冷凝,“以你这身份,还没有资格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您这鼻孔朝天的模样,不知情的外人,兴许会以为你是这北昱国的国母,倘若此刻站在本宫面前的是你们皇后,本宫倒是能给她三分薄面,至于你……哪凉快哪呆着去。”
凤云渺如此不客气的一番话,倒是让淑妃呆愣了。
不过有句话他说的倒是在理。
他是一国储君,自己身为淑妃,在他面前的确不能气焰太过嚣张。
可他也犯不着说出“哪凉快哪呆着去”这样的话吧?
此人有些不讲道理,身份上又不太好得罪,干脆就不与他交流了。
想到这,严淑妃的神色较之前稍缓和了些,淡淡道:“方才陛下晕倒了,本宫这心里急躁了些,说话口气难免有些不好,劳烦太子见谅,不过,这颜天真如今可是惹恼了陛下,她与殿下你之间的那点事,还不曾说清楚,本宫要带她回宫,等陛下醒后再做处置,太子总不能拦着吧?”
“自然是不能拦着的,但,淑妃娘娘,您还得对她客气些,让人领着她好好走路就是了,岂能扣押?扣押是对待犯人的,此刻你们陛下还并未给她定罪,不是犯人,焉能用对待犯人的方式。”凤云渺的语气一派云淡风轻。
严淑妃:“……”
这个南旭太子,还真是不太好对付。
分明就是多管闲事,理由还一套一套的,又让人无法反驳。
跟他争下去实在没什么意思,倒不如遂了他的意了。
想到这儿,严淑妃冷眼瞥了一眼颜天真,“回宫!别再耍什么花样了。”
话音落下,转身甩袖离开。
颜天真挑了挑眉,离开之际,冲着凤云渺微微一笑。
真有他的。
原本猜也能知道,严淑妃会用多恶劣的方式对待她,果然……她想直接让人将自己扣押回去。
被押着走路,既没面子,又憋屈得慌。
但值得惊喜的是,云渺三两句话,便将严淑妃怼得回答不上来,终究只能愤愤离开。
这就是凤云渺身份上的优势。
作为泱泱大国的储君,一个淑妃在他面前能端得起什么架子。
……
众人回宫之后,宁子初被抬回了长央殿歇息,颜天真则是被软禁在了仙乐宫,没有宁子初的吩咐,谁也无法处置她。
虽然无人能处置她,但落井下石与冷嘲热讽,还是可以的。
“颜天真,在陛下还未醒来之前,你不准踏出仙乐宫一步,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你若是擅自离开,皇后娘娘有权罚你。”严淑妃望着颜天真,唇角的笑意冷然,“别指望着南旭太子会来帮你,你做出这种丢人的事儿,他就算有心帮你,也帮不了。”
“我怎么就丢人了?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颜天真坐在藤椅上,翘着二郎腿,“我不记得我强调过几遍,我与南旭太子的亲昵行为,纯属被迫,不是自愿,若这也能叫丢人的话,那么那些被恶霸欺压的民女,都是丢人了?错的也都是她们了?被男人占了便宜,反倒要被数落,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你住口!”宁子怡也跟着严淑妃进了仙乐宫,此刻对待颜天真,脸色一片阴沉,“你竟将他与那些流氓恶霸相提并论……”
“我为何要住口?我所说句句属实,问心无愧,你们不信便不信,想要怎么质疑我也随你们,我有发言权,爱怎么说都是我的事,与你们有何干系?你们若是听得不舒心,大可不听。”
“你这贱婢,还蹬鼻子上脸了!”严淑妃低喝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对我们二人说话?”
“我是陛下身边的红人。”颜天真悠悠开口,“怎么?淑妃娘娘看我很是不顺眼?那就打我啊,抽我啊,虐待我!”
说到这儿,她又低下头,掩唇轻笑一声,“很明显,你做不到。”
“混账东西!”严淑妃脸色黑如锅底,怒喝一声,“来人!”
“来什么人?这仙乐宫内就六个人,都是我的人,谁要听你的。”
颜天真说到这,轻叹一声,“你说你,年纪轻轻如此暴躁易怒,看起来还不到二十的姑娘,已经很是显老,你有那么多闲暇时间,别老整天和人撕逼,如何保养皮肤,提升自身气质才是正经事儿,你看看你,出生名门贵族,却像个泼妇似的,撒起泼来,一身土鳖气息暴露无遗,气质这个东西,在淑妃娘娘您身上真是难觅踪迹。”
“我看你这个贱蹄子是不想活了!”严淑妃眼见着周围没有可使唤的人,上前一步,似乎就要上手抽人了。
“你看看你,皱起眉头来,眼角都是细纹,你才多大?就如此显老。你就是太易怒,情绪不稳定,我见到你十次,有八次你都在动怒,这么美丽的一张脸蛋应该要笑,而不是绷着,也难怪你备受冷落了,你这张脸就跟便秘似的,你让陛下如何能对你心生欢喜?”
“你……”
“做人要像我一样,多笑笑,日常保持微笑,有助于提升气质,你知道为何我会成为帝都众多少男心目中的女神么?自然是有诀窍的,淑妃娘娘您若是愿意斯文点,虚心跟我讨教一番,我便教你两个绝招,这第一嘛,就是保养秘籍,第二,撩汉攻略……”
“住口!谁稀罕学你那套狐媚子本事!你个水性杨花,恬不知耻的东西!”
“狐媚子这个词,看似是句骂人的话,其实也是在间接称赞我的容貌有多美丽,我再怎么不堪,至少也能担得起第一美人这个头衔,不像淑妃娘娘您,一眼看上去就是个泼妇,更不像皇后娘娘,丑人多作怪,长了一张村妇的容颜,还偏要穿仙女的衣服。”
颜天真说到这儿,冷笑一声,“好好的雪花流仙裙,穿在我身上,与穿在她身上,完全就是两个极端,正所谓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犹记得当初我与她一同穿雪花流仙裙,在御花园相见,哎哟,那尴尬劲儿,长得不好看,再怎么作妖也是白费心机!这以后,你们谁要是再来惹我,我就要穿和你们一样的衣裳,到你们面前晃悠,羞死你们算了。”
“还有怡长公主,看在曾经朋友一场的份上,好心劝诫你一句,别整日一脸的苦逼,像个等着男子疼爱的深闺怨妇似的,也莫要自信过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颜天真骂了一通,觉得心中倍儿爽。
之所以说些这么欠扁的话,还是源于云渺提供的方法。
他曾说——
若有其他名门贵女挑着你的身份来说些刺激你的话,你大可毫不客气的反驳回去,逮着一个就说人家丑,好好炫耀炫耀自己这番容貌。
美貌本就是拿来炫耀的,有这个资本,又何必太过谦虚,你身上最能拿来炫耀的东西,除了容貌,还有歌舞,总之你自个看着炫耀,对待那些贬低你的人,也使劲把他们往死里贬低,贬得体无完肤,贬得一文不值。
这招还真管用。
怼人,有时候也是一种发泄方式。
“颜天真,你是不是疯了!”宁子怡从颜天真的数落中回过神,眉头拧得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你竟敢如此得罪我们,就不怕自己在这宫中混不下去?”
“不可能混不下去。”颜天真连忙接过话,“除非你们能找到一个比我漂亮的,否则,做什么都是白费心机。”
“长着这样一张臭皮囊,你很得意是吗!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
“我为何不能得意?真是好笑了。我美我自豪啊!我如今就是要放飞自己,有什么说什么,你们若是心里不舒畅就去陛下那儿告状吧。你们血统高贵又如何?那只能说是你们运气好而已,投胎投了个好去处,有什么好得意呀真的是……你们除了有运气,还有什么?有本事吗?有头脑吗?愚蠢又自负的人,总是不愿意承认他人的出色,仿佛这样就可以弥补自己那可悲脆弱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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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骂得真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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