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局促不安,面上浮现出一抹无奈,“要我如何证明呢?”
“不难。”凤云渺说到这儿,朝着史曜乾身后的二人道,“你们先放开他。”
龙攻龙受依言放开了史曜乾,站回到了凤云渺身后。
凤云渺抬手,手中不知何时握着一把精致的匕首,刀鞘上镶嵌宝石,看上去格外华贵。
“死要钱,你不是挺爱钱的么?你应该也是个识货的,这把匕首的成本有多高,你总该晓得,现在本宫就将这把匕首赏给你,不过——要等你拿着它杀了花寡妇之后。”
史曜乾怔住——
“杀……杀她?”
“自证清白,就是这么简单。”凤云渺挑了挑眉,“她草菅人命,该不该杀?瞎冤枉好人,该不该杀?她险些就把你拖下水,害苦了你,你难道不应该给予报复?拿着这把匕首,一刀捅了她,事后这把匕首就归你了。”
史曜乾垂下头:“我……我不敢杀人,我长这么大,连只鸡都没杀过……我我……”
“没用的东西。如你这样软弱无能的人,遭人陷害也是活了大该。现在你只有这么一个自证清白的方式,若是你下不了手,我们依旧认为你与她关系匪浅,这才狠不下心。你去不去?”
凤云渺说着,将手中的宝石匕首扔到了史曜乾面前,“要么她死,要么你亡,你可晓得这个镇上的百姓有多憎恨她?杀她也算是立了一个功劳,民众会感激你的,不杀,那本宫就不想放过你了。”
“太子殿下,你这是逼良为恶!”
“就是要逼你怎么着?人这一生要面临许多艰难抉择。你连这么简单的考验都挺不过去,不如早死早超生。”
“我……”史曜乾咬了咬唇,在凤云渺的注视之下,终究是捡起了地上的匕首,“她在哪?”
“就在本宫的客房之内,龙受,你带他去。”
“是。”龙受走到了史曜乾身前,道,“你跟我来。”
龙受将史曜乾带到了凤云渺的客房外,推开了门,“进去罢。”
史曜乾迈入了门槛,抬眼。
身着碎花罗裙的女子被绑在椅子上,她原本是低垂着头,听着有人进来了,便抬起了头,看到来人的那一瞬间,怔了怔。
他怎么会来?
“花寡妇,你……你为何污蔑我是同伙?”史曜乾说着,走到了她身前,“我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我与你素不相识,你拉我下水有什么意思?”
“我……我没提起你啊。”花寡妇眼见着史曜乾走上前,瞥了一眼屋子外守着的龙受,将声音压得很低,“凤云渺跟我提起你,我只回了他一句:史曜乾是谁?我并没有说我与你认识啊。”
史曜乾:“……”
凤云渺,我草你大爷。
原来是想诈他的话。
没诈成功,就想逼他来杀人。
一连诈他两次……
这第一次,他是靠着发誓蒙混过去了。
幸好死不承认。
不过,那誓言真是让他想骂娘,幸好他从来不相信什么誓言。再毒的誓发了也就罢了。
这第二次,难道真要他动手杀花寡妇?
“小白脸,那太子是叫你来做甚?”花寡妇开口,这次的声线并未刻意压住,能让门外的人听得清,“该不会是来伺候姑奶奶我的吧?你这番容貌倒也合我心意……”
“你住口!身为女子,怎能吐出如此无耻的话语!”史耀前说到这儿,扬起了手中的匕首,“你这妖女害人无数。今日我……我要替天行道。”
他说话有些底气不足,刻意表示出一种硬着头皮上场的架势。
装作第一次杀人,自然要显得紧张不安。
哪有第一次杀人就干脆利落不眨眼的?
“替天行道?我看你拿着刀的手都在抖啊。”花寡妇慢条斯理道,“凤云渺还真是有意思,让你这么个文弱公子来杀人,谁知道他玩的什么把戏。”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再次压低,“他怀疑我们了,你必须做出行动来洗脱嫌疑,否则咱俩都得完蛋,拿着你手上的刀,捅过来,避开要害,肋下三四寸,不会致命,新手杀人,找不准要害很正常,快点。”
史曜乾扬起了手中的匕首,“妖女,你……去死罢。下辈子投胎可不能再做恶人了,还有……做鬼以后,别,别来找我!”
他的声线有些颤抖,将第一次杀人的恐惧发挥到淋漓尽致。
花寡妇目光之中带着笑意。
乾乾这家伙演戏的功夫可是越来越厉害了……
杀人的新手,可不都是这怂样。
“唉,老娘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技不如人,愿赌服输,小兄弟,你等会儿下手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干脆利落些,别折磨我,好半天不让我死,太难受了,痛快点吧!”
她说完,便闭上了眼。
史曜乾扬起了手中的刀。
门外,凤云渺不知何时已经站定了,视线落在他颤抖的手上。
“快点儿。”凤云渺眉眼之间浮现些许不耐烦,“本宫数到三,你若是还不动手,有你好看的。一、二……”
“啊——”史曜乾高喊一声,不等凤云渺的那声三数出来,手中的匕首已经落下,正中那女子的胸口!
霎时,鲜血四溢,那胸口中喷出的血液染了他一手。
“我杀人了,我居然杀人了……啊啊啊啊啊!”
史曜乾大声尖叫着,扔开了手中带血的匕首,双手捂着耳朵,便奔向房门之外,口中哇哇乱叫,如同惊弓之鸟。
凤云渺眼见着他的身影冲了出来,便侧开了身子,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让他一路奔出来走廊,直奔下楼。
史曜乾一路奔跑一路鬼叫。
凤云渺面无表情道:“去看看花寡妇是否死亡。”
龙受进了屋子,到花寡妇身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殿下,还有气儿。”
说着,又俯下身查看了伤口处,道:“避开了要害,一时半刻还死不了,若是就这么放下去,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殿下,那史曜乾是头一回杀人,找不准要害,再正常不过了,您看……”
“看来这花寡妇命不该绝,也罢,先留着。”凤云渺道,“把她救活,给她服毒,本宫看看是否能有可利用之处。”
“是。”
……
再说史曜乾一路奔下了楼,众人听到了他的惊呼声,都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此刻大堂里已经无人了,众人要么就是在客房里休息,要么就是在后院里,席地而睡,睡在玲珑的附近,以防止被花寡妇当成目标。
听到有人喊叫,众人自然就睡不下去了。
“怎么了,怎么了?谁在大喊大叫?”
“好像是郡主捡的那个文弱公子啊。”
“他鬼叫个什么?是否发生什么大事了。”
同一时刻,在自己的客房内歇息的颜天真也听到了声响,认出了那是史曜乾的声音。
那家伙之前被云渺拍到墙上,疼得龇牙咧嘴,还以为他会安分睡觉,这会儿却又有精神在那大呼小叫。
难不成花寡妇又找上他了?
这不至于吧……那花寡妇莫非就只盯着他一个人下手。
如此想着,颜天真便下榻出了房门。
听方才的喊叫声越来越远,史曜乾应该是奔到楼下去了。
颜天真便也下了楼,一路行至后院。
后院内歇息的众人见了她,纷纷问候。
“郡主。”
“你们方才可有听到一阵喊叫?史曜乾现在在哪?”
“听见了,他可大声了。”有人道了一句,“我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颜天真闻言,便晓得史曜乾应该没有来到这后院,又回到了大堂之内。
忽听到一阵水声,是从身后不远处传来的。
颜天真转了个身,朝前望去。
那是厨房。
颜天真走了过去。
到了厨房外头,果真看见水缸边上一道浅粉色的身影,他将一双手都浸在了水缸之内,拼命地搓洗着。
“史曜乾?”颜天真喊了一声。
史曜乾转过身的那一刻,颜天真的额头微微一跳。
此刻,他那身浅粉色的袍子上沾染了点儿血迹,尤其是衣领处与袖口处的格外明显,再看他的脸颊,从下巴到耳朵,都有沾上些许血渍,使得他的脸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
“你怎么弄得这么狼狈?”颜天真挑了挑眉,“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你身上的这些血是谁的?”
史曜乾望着她,目光中有些朦胧水雾。
“别哭哭啼啼的,赶紧说!”颜天真一见他又开始可怜巴巴,呵斥一声,“你又不是个姑娘,别老是动不动就委屈。”
史曜乾别开了头,“太子殿下他……”
“云渺他怎么了?他欺负你了不成?”
“他逼我杀人……”
颜天真不了解事情的经过,此刻自然是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你自己去问他吧!”史曜乾似乎并不打算解释,将整个头都埋进了水缸之内,似乎是要将脸上的血迹都清洗干净。
颜天真转身离开了厨房,才走到了大堂内,就见楼梯上下来一道人影,转头望去,正是凤云渺。
“云渺,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史曜乾说你逼他杀人?”
“不过是试探一番罢了。”凤云渺下了楼,走到颜天真身前,“花寡妇已经抓到了,我在自己的屋子内点了午夜清风,专门针对迷魂香,我没有绝对的把握说花寡妇会来,只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想不到她真的送上门了。”
顿了顿,他又道:“天真你想想,花寡妇作案多起都没有被逮住,可见是有点儿本事的,可她竟然连一个文弱公子都拿不下,你不觉得这样有些奇怪?”
“史曜乾的说法是,花寡妇也被他的容貌所迷惑了片刻,他硬碰不行,只能智取,他好不容易与花寡妇拉开了距离,这才乱砸东西阻止她靠近,顺便大声呼救。”
“没有证人的说辞,我是不会信的。”凤云渺不咸不淡道,“我怀疑他就是怀疑他,于是我要诈他一诈,花寡妇并没有提起他,我却故意去跟他说花寡妇出卖了他,试探试探他的反应,结果他死不承认,还以断子绝孙来起誓。”
颜天真:“……”
“为了避免你说我没有证据乱冤枉人,我就再试探一番,让他下手杀了那花寡妇,看看他的反应。”
“那他什么反应?”
“硬着头皮杀人,下手手法生涩,避开了要害处。”凤云渺笑道,“看起来好像是挺无辜,但我还是不相信他。”
“云渺依旧觉得他可疑?”
“我觉得他每句话都是谎话,直觉。”
“那你为何还要试探一次又一次?”
“我想看他露馅,但他就是不露馅。你兴许觉得史曜乾比他那怪胎哥哥好心得多,我却觉得,他比他那哥哥史曜连还高明得多。”
“云渺果然很是多疑。”颜天真挑了挑眉,“我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通常不会随意判断一个人的本质,我也是个演戏的行家啊,史曜乾在我面前,还真没有露出过什么马脚,无论动作还是言语,都那么自然。”
“那只说明一个问题,他比你更加高明,一山更比一山高。”凤云渺不咸不淡道,“等着罢,我一定要抓住他的把柄,既然他喜欢编织谎言,那么我就先配合出演,我看他什么时候露馅。”
“随你。”颜天真耸了耸肩,又道,“那花寡妇,你打算怎么处理?送官府么?”
“不。”凤云渺道,“花寡妇只要不再作案,时间一长,这个镇上依旧会恢复平静与安宁,若是把她交给官府,她必死无疑,她今日已经死里逃生了一次,那么我就再给她一次活命的机会。”
“我晓得了,你是想让她给你办事。”
“先留着罢,我想着她应该是能发挥点作用,若是没用,再处理也不迟。”
“那就这样罢,休息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该继续上路了。”
……
未时,队伍继续前行。
花寡妇保住了一条命,却也是重伤,不得骑马,且不方便现身于人前,便将她塞进马车之内,由梅无枝看管着。
史曜乾也被扔进了马车之内。
花寡妇捂着胸口下方的伤口,龇牙咧嘴道:“你这小子下手不准,倒还保住了老娘一条性命,我得感谢感谢你啊。”
史曜乾低着头道:“不必感谢我,你没事也好,否则我怕是夜里要做噩梦的……”
“你还挺好心的。”花寡妇说到这儿,瞥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梅无枝,“这位女侠为何都不说话?”
梅无枝开口,语气不带一丝感情,“我不喜欢啰嗦。”
此话一出,空气顿时寂静了。
片刻之后,花寡妇道了句,“我不啰嗦了,我是伤员,理应休养。”
言罢,便靠着马车车壁睡了。
梅无枝也倚靠着车壁,听着车轱辘滚动的声音,自然是十分无趣,便缓缓瞌上了眼眸,闭目养神。
忽的,风轻扬起了马车的窗帘,一阵落有若无的花香气蹿入了鼻尖。
使人的睡意越来越沉。
梅无枝渐渐进入了睡梦之中……
史曜乾将手伸到了她的耳畔,打了个响指。
没醒。
“好了,她睡着了。”史曜乾伸手拱了拱旁边的花寡妇,“你还好么?”
“乾乾,你那刀子捅得好深啊……”花寡妇长长叹息了一声,瞥了一眼梅无枝,“她会不会忽然醒过来。”
“没那么容易醒,至少咱们可以再聊一炷香。”史曜乾道,“我这是有上等的伤药,却不敢给你用,凤云渺既然留了你的性命,应该是会让手下人把你治伤的。”
“他大概是觉得我还有用罢,这一回险些把自己的命给玩丢了。你当初让我提防着他是对的,真够刺激的。”
“别拿刺激当好玩,很容易就玩脱了。”史曜乾说到这儿,磨了磨牙,“凤云渺,真他娘的阴险。”
被那一掌拍到墙上,他现在还浑身酸痛着呢。
“幸好你死不承认,看来抵赖这一招有时候还是挺管用的,你也对我动了手,他现在应该不怀疑你了罢?”
“未必。我总觉得他是在等着抓住我的把柄,想消除他的疑心,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史曜乾顿了顿,道,“颜天真应该还是相信我的,我现在可不管凤云渺什么想法,若是颜天真彻底相信了我,凤云渺也是不能随便动我的。”
“你看上了那郡主?也是,绝色美女……”
史曜乾闻言,怔了怔。
看上颜天真?
应该……没有罢。
“除了真金白银之外,没有什么我特别喜欢的东西。”史曜乾道,“只是觉得她的性格挺有意思,跟她玩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