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海的棍子猛地一松,竟然收了回去,那猴子气得一转身,背对着我怒气冲冲地说道:“罢!罢!罢!如今我要是打了你,未免旁人说我忘恩负义,何况你日日穿着这身衣裳,搞得仿佛我老孙欺负女流之辈一样。”
说完,恶狠狠地回头瞪我,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等着,这一棍子我记下了,终有一日要打回来的!”
然后,一个筋斗云上天去了,眨眼不到的功夫里腾出十万八千里,连个影子都没剩下。
这猴子,也真是奇怪。
若是他今天这一棒子打下来,我定让他知道知道南海观音可不是那玉皇大帝,要多少护卫守着才能安身,他莫说要打我,怕是找都找不到我。
可是他那一棒子,临末却收了回去。这发出去的箭绝无回手的道理,只在那弦上 一瞬间,人心多少变化,若是放箭而出并不多难得,只那收回去的,方才是难上加难。
如来常与我说,万物有灵,我却总觉得他们有好有怀,可如今我看着那孙悟空口口声声来质问我,我才恍然醒悟,原来他那石头做的心,却也不是一窍不开;虽是无父无母、天地间自生自灭的一只猴子,却也有善根。
他闹天宫、闯凌霄也不怕,被人刀砍斧剁、推入火炉也不惧,多少人恨他恨得咬牙切齿,怕他怕的不能自已,他却偏记得那对着他一点半点的好,攒着那一星半点的火光小心翼翼捧在手里,灼痛了手也不肯放。
这石猴,我到底还是看轻他了。
这时候,惠岸忽然同我说道:“师父,我看那孙猴子,其实也蛮可怜的。”
“师父你总说我不成器,但是我自幼也是爹娘生养、教化的,再大一点了,也有师父管教。可那猴子,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不要说父母看护,连个同族都没有,生下来就在荒山野岭,日日对着豺狼虎豹,哪能让他这般就驯服了呢。”
我说:“你现在知道替他说话了,你方才不还挑事儿想和他打。”
惠岸道:“那可是齐天大圣孙悟空,能打一次是一次,我这次不打,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他打呢。等他若是来日成了佛,我真是碰也碰不得他了。”
打打打,你就知道打架!你倒是给我说说,你看见谁不想打,啊?
就这么大的臭小子,脑子里除了打架,怕是什么也没有了。
他一边说,一边激动道:“我还真羡慕那孙悟空,九九八十一难,可以打九九八十一个妖怪,这一路上下来多痛快——”
他说着,猛地看见我的神色,立刻变了乖巧的模样,道:“自然是只降服,不杀生的。”
……
我看着我这个傻徒儿,怕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在西天封佛了,就在我紫竹林扫扫叶子,剪剪荷花,做个保洁人员吧,唉。
至于那个小道士,小道士更麻烦。话说当年我与他传道的时候,我还没徒弟,所以我才能如此洒脱,以身讲道,现在想想,若是让他说出来我以前给他讲道理的时候给他看过我的鸟的事情,那就变得很危险了。
我这个徒儿本来就不学好,我都怕他知道这件事以后专学坏,以后传道的时候净瞎搞啊!
我就寻思着,这小道士是个定|时|炸|弹,我得寻思着不能踩着雷了,能不能先让他闭上嘴。
唉,我为什么要找这个麻烦,不让孙悟空直接打死他呢?
现在可好了,要是不打死他,他就得把我的黑历史在这两个熊孩子面前揭露出来,其实算不得黑历史,可是这两个熊儿子明显一个比一个能折腾,好好的事情就给讲歪了。
我在遇到萧丞相的时候就说了,我在大街上裸奔没事,可是惠岸他爹是李天王,我们双双裸奔,李天王可能受不了。
现在我是他师父,我以前的事情,虽然我坚信我自己做的没错,可是若是传到李天王那里,或是他发现他儿子和我一个法子去传道,他李天王大概一个受不住厥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正寻思着,那孙悟空一把上前来扯住我另一只袖子,道:“借一步说话,借一步说话,小行者,你先与那道人谈论谈论佛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