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是灵秀,这是一座不高的小山头,蜿蜒的石阶延伸向上,石阶的两边是上面流下来的溪水,很多旅人就坐在石阶的边上,把脚放进湍动的溪水里,享受难得的安闲。更多的是虔诚或是不怎么虔诚的信徒,他们拿着大包小包的黄纸香烛,香烛一个比一个长,偶尔撞见比自己短的就得意地昂起头,似乎香烛的长度就是他们虔诚的标准。
快看看我的香烛比你长,佛祖一定会保佑我的。他们的眼神会说话,香烛比较短的就闪到一边,好像头都抬不起来了,想起上面也有卖香烛的就没了自卑,暗自咬牙一定要买最长的敬佛,哪怕寺庙里卖的香烛贵了好多倍。
了空慢慢地往山顶走,一路上信徒都给他让出路来,“了空大师。”“了空方丈。”饱含敬意的称呼不断的传进他的耳朵,他也双手合十低头示意,只是看到信徒携带的黄纸香烛,眼里忍不住有满满的失望神色。
“得找个理由,必须找个理由!那么多香烛都是从下面买,这得损失多少钱啊!唔,交给协会的,孝敬老方丈还有那些长老的,我得开源节流,不然没钱花了呢。”了空满脸的慈悲为怀,肚子里藏着多少男盗女娼没人知道,要是不影响收入的话他也不在乎别人知道,和尚嘛,不也是一份职业?朝九晚五是他的作息时间,只是上班,仅此而已。
“方丈!”灰衣和尚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禀告说:“那个陈长生带人上山来了,我看来者不善。”
“阿弥陀佛。”了空笑眯眯地点头,“陈长生嘛,老衲知晓,他的一家都是信徒,很虔诚的信徒,不过他自己受了迷障,亵渎佛了呢。没关系,我们要慈悲为怀,不与那人计较。”
“大师佛法高深!”
“大师慈悲为怀!”
信徒们大声地叫了起来,“放心吧大师,他们要敢在佛门圣地找麻烦我们都不会看着的。”
“是啊,佛祖菩萨都在看着,我们必须保护佛门圣地!”
“阿弥陀佛。”
了空打了个稽首上山了。
水灵寺的信徒们凝神以待,游客也争先恐后的看热闹,殊不知有人已经着急上火烧焦了睫毛,李南霜逮住刑警队的一阵大骂:“你们干什么吃的!人都到这里了怎么还不阻止?”
“我们立刻阻止,立刻!”
“还阻止什么!”
李南霜无奈地看游行的群众,那些人已经被游客包围了,水灵寺的信徒也在旁边看着,虽然是三拨人,每拨不过是几百人而已,但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样,只要上去阻止陈长生带的人,势必会牵连到另外的两拨,很容易就是一阵乱战。
如果说阻止非法集会是他们的职责,那么牵连到另外两拨人只能说是伤及无辜,“算了,见机行事。”李南霜带着刑警队的人摸了上去,武警和协警跟随看着,随时准备制止暴乱。
阿古看了看激情澎湃的陈长生,又看了眼步伐稳重往山上走的大和尚,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都说妖怪乱,但人为了利益,好像比妖怪还狠毒一点....“一将功成万骨枯啊。”阿古吟哦了一句,摇头冲着山上的‘炮灰’。
陈长生带人走进了大雄宝殿,没错,就是走,他们安静的,不作言语地走了进去,陈长生率先在大殿里坐下,浑然不顾人来人往的地上满是灰尘。
“看啊,这就是佛,是菩萨。”他指着大殿正中的如来雕像,“不就是一个泥偶吗,可就这么一个泥偶,这许许多多的泥偶!”手指半空画圈,绕过诸多的佛、菩萨、罗汉等,最后落在最中央的功德箱上,“他们让我们捐香油钱,说是保佑我们,可是——他们保佑了吗!”
“没有!”众人异口同声。
“佛前一跪三千年,未见我佛心生怜。莫是尘埃遮佛眼,原是未献香火钱。”陈长生的声音越来越高,“佛若不贪为何要世人供奉?佛不爱慕虚荣为何要世人跪拜?我心有佛佛却无我,受尽世间苦难,问佛,佛说:一切皆有定数。我笑:既然帮不到我,我拜你何用?”
“没用!”一群人的声音更大。
陈长生叹了口气,他满眼悲悯,似是比端坐的如来更怜悯众生,“佛曰普渡众生,可没见过渡了谁;道曰独善其身,可偏偏苦难时出手相助。乱世之年佛封闭山门不问世事;道率众出山悬壶济世。太平盛世佛普度众生度化世人;道归隐山林参悟道法。邦外异教腐人心,圈钱粮,当诛!不见渡人只见镀金,当灭!不见和尚吃斋念经,只见秃驴穿金戴银,当杀!”
“当杀!当杀!当杀!”群情激奋。
陈长生忽然叹了口气,“可是,我们不能杀。”他微笑着拥抱整个世界,“不仁的是佛,却不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打架的,暴力解决不了问题,我们只是想告诉芸芸众生,佛做了什么?和尚做了什么?他们挥霍我们的血汗还要我们感激涕零,要我们跪倒在他们的脚下俯首帖耳!我宁愿信道,道家才是真正的慈悲为怀。”
“看啊,多么华贵的功德箱,外面穿金戴银,肚囊全是钱粮,可谁在道观里看到过这个?真正的道士,哪个会拿出功德簿告诉你:捐啊,捐啊。用满是不屑的眼神警告你,捐的没前人多就不被保佑,捐的没前人多就必须要!下特么的十八层地狱!”
一片沉默,“不,不是这样的。”水灵寺的虔诚信徒大叫了起来,只是那种色厉内荏让所有人都在心里笑出了声。
“说的不错,这人挺有本事的。”阿古悠哉喝茶。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隔壁的方丈室内,了空双手合十一副得道高僧的样子,他的眼神不自觉撇过桌子的一角,那儿放着一张不大的名片,看着很普通,但他用手捏过,硬的,很有金属质感,是银质的名片。
更关键的是上面的头衔,天还孤儿院基金协会执行董事兼总经理...天海孤儿院他听说过,最近很出名的孤儿院,连续斥资几千万的大项目。“这种做慈善的应该也信佛吧,不知道做了什么坏事给自己积阴德呢。”了空乐开了花,脸上还是庄严肃穆。
“古董事长光临鄙寺,实乃鄙寺蓬荜生辉,不知道有何贵干?”
“没啥。”阿古透过薄草帘子看外面,“都闹成这样了你不管一管?万一打起来可就惨了。”
“出家人四大皆空,世人迷茫不过尔尔,宗教之争不过浮云。”
“四大皆空?那我捐钱盖寺庙的事...”阿古很失望地站起来,“算了我还是出去吧。”
“别...”了空差点跳起来,连忙保持仪态说:“老衲也想四大皆空往生正果,可到底脱不得这身臭皮囊,老衲有一执念,就是想给水灵寺的佛祖菩萨镀上金身,奈何囊中羞涩...唉...到底脱不了这个执念啊,毕竟是大功德,若是做了来生自有福报。”捐钱盖庙?盖庙啊!那得有多少钱!
阿古看着外面,“可是你不管管?好像要闹大了。”
水灵寺的信徒被说得哑口无言,满腔的怒火化作戾气,拳头攥紧眼看就要上演一场真人肉搏战,陈长生一边阻止自己的人动手,一边满怀期待地看着水灵寺的信徒,“打啊,快打啊,打残...哪怕打死几个几十个全打死都没关系,这样事就大了,我就是道家的代表,有借口往更高的地方捅,最好让全国震惊!”他这样期待着,眼里的怨毒死死地遮盖住,甚至准备挺起胸膛抢先捱上几下,那样的话跟着的警察也拦不住群众的怒火。
“真的要闹大了啊。”阿古叹息着,“难道是流血事件?不吉利啊,我是不是换个寺庙捐钱的说?”
“有老衲在,万不会让人伤着。”了空连忙开口,他也希望事情闹大,明星还得炒作呢,可现成的钱不能不拿,他对阿古稽首,“施主请稍坐,老衲去去就回。”
“行吧。”阿古大咧咧地坐回去。
看着金丝红底大袍的方丈走出去,阿古忽然笑了。
“你骗和尚啊喵,就你?还捐钱?”喵帝吹胡子瞪眼。
“哈哈。”阿古笑着把玩茶杯,他有200年功力了,管普通人的事情也就那么点功德,可耐不住牵扯的人多啊,“这件事能有多少功德来着?”心里暗自盘算。
“你说过没好处的事不做的喵,这件事那么麻烦...”
“没人管会死伤太多,我可是好人来着。”阿古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但是喵帝歪头看他,竟然点了点小脑袋,“是啊喵,要是武者大乱战你才不管,普通人...你总是看他们很重。”
“是吗?”阿古又笑了,或许有点对弱者的怜悯吧...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好不容易捱了几千年终于国泰民安了,人人能吃饱饭,这样的世界,他不维护,那还有谁维护呢?
我到底是天庭警察啊,人间的事也归我管。阿古的眼睛眯出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