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堆里的钱还在,就像周易灵说的,这注定了是我们的,而我们注定了是要回家的。
我没敢坐火车,带着周易灵换乘了几次短途客车,然后上了一辆长途卧铺客车。周易灵恢复记忆之后,变得非常沉默,并且很容易紧张,看到城里的繁华街道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上了卧铺车,他就如坐针毡,像面对洪水猛兽一样紧张。我坐在过道这一边,探头过去问他怎么回事,他支支吾吾,说从来没有坐过这样的车不习惯,又说车太快了怕会出事。
后来我才发现,真正让他紧张的原因,是他相连的靠窗口铺位上,躺着一个年轻漂亮衣着暴露的美女。那美女穿的是超短裙和丝袜,一条性感的大腿露出毛毯之外,架到了周易灵的铺位上。衣领很低并且因为躺着,露出了一大片雪白鼓胀的地方,沟是沟来丘是丘,还随着汽车的震动和摇晃而波动。从周易灵的角度,可能连山峰顶点都能看到,而且有时风灌进车内,美女的发稍还会吹到周易灵脸上。
可怜的家伙,估计他以前连穿丝袜的大腿都没有见过,更不要说近距离看波涛汹涌了。我心里好笑,假装不知道没跟他换位置,时代已经不同了,他得适应这个社会。
下了卧铺又换了两次车,日暮西山之时我们才到达老家村口。我感觉两腿酸软,迈不动脚步,周易灵比我更严重,双手明显在颤抖,时而握紧拳头,时而在裤子上擦手心。
我低声问周易灵:“你叫什么名字?”
“周易灵……不,是郑非克。”
“你跟我是什么关系?”
“中专同学。”
“你来这里干什么?”
“来你家玩。”
我点了点头:“任何人问你,你都要这样回答。还有,你必须说普通话,不能说本地话,不能到处乱跑……”
“都知道了。”周易灵有些焦躁地说。
我必须小心谨慎,要是他被人认出来,二十年过去了没有一点变化,就会引起轰动,轰动的结果肯定对我们不利。我有一个直觉,回来会有些坏事要发生,但我们不得不回来,无法逃避。
周易灵跟着我往前走,路上遇到一些村民,他们看我的眼神有些异样,但出于礼貌还是笑着打招呼,问怎么回来了,去哪里打工了之类。周易灵不停地左看右看,越走越慢,表情也越来越沉重和失落。老家已经让他感到陌生,特别是沿路一带,基本都是新建的房子。
走到我家门口,我更是觉得喘不过气来,迈不动脚。我怕进去时看不到两个人,怕看到的人已经不一样,怕面对父母关切慈爱的眼睛,怕我的到来又给他们带来麻烦……实际上我说不清自己怕的是什么。直到我站在门口,眼光穿过客厅,看到了厨房里面有些昏暗的灯光下,有两个孤单的人影走动,我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爸,妈,我回来了。”
我父母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惊喜交集,但他们并没有大呼小叫,连个拥抱都没有。特别是有客人同来,他们更加含蓄,我爸只是深深看着我脸上皱纹一条条舒展开。我妈背过身抹了一把眼睛,还责怪我不先打个电话说一声,客人来了也没准备菜。
虽然他们装作很平静,我却非常清楚他们有多高兴和激动,他们就是这样的人,不擅长表达感情,没多少文化说不出华丽的语言。
我用早就想好的谎言欺骗他们,说我跟同学在一家大工厂打工,工厂里面管理很严,不能给家里打电话,我生活得很好……我的话里面有许多破绽,我的眼神气质也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历经风霜的样子。他们并不傻,知道我过得不容易,但是他们没有质疑和多问,我爸只简单说一句:平安回家了就好。
以前我总觉得我爸不理解我,现在我才发现,我根本不需要说什么,他都是理解的,他深沉的爱我也是理解的。还不到一年时间,他们脸上的皱纹多了很多,头发也变白了很多,他们真的老了,而我长大了。
我爸妈没有认出周易灵,谁能想到二十年过去了,他还是以前的模样?二十年时间,足以让人记忆变得模糊,而且衣服、发型都不同了,周易灵并非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吃过饭周易灵先去睡觉了,我问我爸我走之后家里的情况,我爸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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