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菁菁气得喘不过气,就该年前分家的,什么一家人开开心心过年,不气死她就算不错了。
“娘,您别生气,我把他撵出去就是了。”周士文的话说得云淡风轻,脸上却酝着波涛骇浪,周士武一惊,跟着起身,“大哥......”他干抿了下唇,“四弟身后好像跟着人。”
黄菁菁望去,别说,还真是个人。
“小嫂子别撵人,是我,是我。”来人穿着藏青色的长袍,个子不高,长得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好人。
黄菁菁没个好脸,“谁是你小嫂子,说话没带脑子是不是。”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和周士义称兄道弟的不是正经人,既然不是正经人,犯不着给脸色,黄菁菁不给面子道,“老大老二,把他们撵出去。”
周士文周士武走了出去,周士仁紧随其后,三兄弟身材魁梧,不好得罪,男人怕了,舔着笑道,“周寡妇,我没有冒犯的意思,马上就过年了,有些账要和你算算......”
黄菁菁知道他是谁了,郑荣,周士义狗友的爹。
一年到头,周士义没少向他借钱,每次都找原主还,不还的话周士义又哭又闹,为了耳朵清静,原主不得不拿钱出来。
每一次周士义都保证说下次不敢了,结果一而再再而三借钱。
“账,什么账,冤有头债有主,谁欠你钱你找他去,我管不着。”黄菁菁脸色铁青,再次让周士文把他们轰出去。
原主死了或许是种解脱,这种生来讨债的儿子,不如不生。
郑荣见黄菁菁动了真格,推了推周士义胳膊,让周士义说话,周士义腿一软跪倒在地,准备用同样的招数,跪嘛,认错嘛,发誓嘛,他从小用到大。
“喜欢跪是不是,要跪别跪我,跪他,看看你跪他能抹消你欠的债不?”黄菁菁铁了心思不准备管周士义的事,给刘氏和刘慧梅摆手,“你们去西屋收拾老四的衣服,分家,今天就分家。”
洪亮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村落,很快就传来回应,“娘,回来了。”
黄菁菁和梨花两人在家,周士仁本就不放心,听见黄菁菁唤他,忙丢下手里的活跑了出去。
绵绵细雨轻轻铺在脸上,有点冷,有点痒,小径上一抹深灰色的身影越来越近,黄菁菁着急道,“你媳妇出事了,快去刘家看看。”
见周士仁衣衫湿润,胸前粘了许多草须,她纳闷,“下雨你们也在干活?”
天冷,风雨交加,再强壮的身体都受不住,她朝孙家的方向看了眼,随口道,“不会还没吃饭吧?”
周士仁脸红的低下了头,黄菁菁没想到自己猜中了,心里对孙家印象更加不好,明知马婆子和她不对付,请人时请了两家的人不说,那天大家孙家人作为主家竟在边上看好戏,这种人往后真不能往来了。
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事的时候,黄菁菁和周士仁说道,“去刘家把你媳妇接回来,我告诉你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抢也要抢回来。”
黄菁菁不喜欢刘氏唯唯诺诺的性格,但不得不承认,刘氏是个贤妻良母,作为一名婆婆,有这样的儿媳是福,没理由不管她死活。
周士仁一头雾水,黄菁菁抬手推了推他肩膀,催促道,“赶紧把你媳妇接回来,不把她回来我就不活了。”
周士仁后知后觉朝着刘家的方向走,黄菁菁看他磨磨叽叽,怒道,“媳妇都快被人卖了,还不赶紧跑快些。”
想到周士仁的性子,黄菁菁放心不下,回屋抱起梨花,给她裹上自己的袄子,用背篓背着她和男孩去了刘家。
男孩叫刘冲,是刘氏大哥的长子,刘家几个孩子中,他心智最成熟,故而才做得出通风报信的事情来,卖刘氏是刘老头的意思,刘老头在外边欠了银子,追债的上门,他不得不卖孩子,女儿皆已出嫁,孙子又舍不得,故而才把主意打到刘氏头上。
刘氏是刘老头第三个孩子,刘老头年轻时好赌,刘氏生下来后刘老头财运不断,刘老头认为是刘氏的缘故,平日很宠这个女儿。那几年赢了钱,加之孩子多了,刘老头戒了赌,这次是参加酒席喝醉酒被人坑了。
周士仁性子懦弱好欺负,把刘氏卖了周士仁不敢说什么。
谁都知道捡软柿子拿捏,黄菁菁叹气。
到刘家的时候,刘家门口正热闹着,刘氏跪在地上,发髻凌乱,面容狼狈,周士仁和栓子跪在她左右两侧,俱低着头。
周围站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刘老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听说周家大儿在镇上当掌柜,梅子福气好,你何苦逼她。”
“是啊,梅子从小就听话懂事,家里遇着难事你不还有儿子孙子吗,怎么拿嫁出去的女儿抵债啊。”
“听说周寡妇是个泼辣的,周寡妇要知道你这么对她儿媳,小心她去镇上喊大儿聚集一帮人来家里闹,你们可就没安生的日子过了。”
“是啊是啊,你再想想吧。”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叽叽喳喳不停。
刘老头坐在门槛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雾缭绕,黄菁菁看不清他的神色,下一刻,刘老头站起身,噗通声朝周士仁跪了下去,老泪纵横道,“女婿啊,我也是走投无路了啊,家里就这副样子,你要我怎么办啊,是我对不起梅子,但我没有法子啊,你就当可怜我一把老骨头,与梅子和离吧,实在不行,你休了梅子也成,我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
周士仁咬着唇,双眼通红,握着刘氏的手,不肯松开。
刘老头越说越起劲,“士仁,你和我不一样,你还年轻,没了梅子,你还能娶其他女人,而我就剩下梅子了,就当我老头子不要脸的恳求你了,希望你成全。”
黄菁菁瞠目结舌,没想到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刘氏是周家明媒正娶的媳妇,他刘老头一句话就想把婚事给抹去,那栓子和梨花又是什么?
刘氏不吭声,栓子身子瑟瑟发抖,挪到刘老头跟前,牙齿打颤道,“外公,不要卖娘,您卖我吧,不要卖娘。”
刘老头一把鼻涕一把泪,“栓子,外公也没法子,外公要活命啊,你是周家的孙子,外公哪敢卖你哦,就当你和你娘没有缘分吧。”
黄菁菁弯腰放下背篓,抱起梨花缓缓走了过去,有人认出她,自动让开一步,不忘拉扯前边人的衣角,黄菁菁不费吹灰之力就挤了进去,“哭得真可怜,我老婆子早年死了相公都没像亲家这么痛快的哭过,我年纪大了,耳朵背,听你说下辈子当牛做马要报答老三,是吗?”
刘老头没料到黄菁菁会来,泪停在了鼻侧,脸僵了僵,“亲家母,你可要体谅我啊。”
“体谅,怎么不体谅,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火急火燎来给你磕头,我这当亲娘的都没这待遇。”说着话,走向弯着脊背的周士仁,毫不留情踢了他一脚,冷斥道,“老娘辛辛苦苦拉扯你成人就是让你跟缩头乌龟似的给人磕头的,要磕头去坟前磕你爹,磕个畜生做什么,嫌咱周家不够丢脸是不是。”
说完,又转向刘氏,她没动脚,而是放下梨花,伸手拧了刘氏后背的肉一把,“你也出息了,家里的鸡不喂,地不扫,急着回来奔丧啊,给我回家干活去,嫁到我周家,生是我周家的人死是我周家的鬼,别想离开.....”说着,又拧了下刘氏,“磨磨蹭蹭干什么,是不是要我老婆子伺候你,成啊,脾气大了是不是,好好好,我也不活了,碰死在这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