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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078 还账抵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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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虚得厉害,当时出五百文把栓子接回来是因为栓子受了她的连累,置办年货备年礼是风俗躲不开,这次倒好,本和她们没什么事,周士仁乖乖的巴上去当冤大头。

    她是一句话都不想和周士仁说,大步往家走。

    周士仁担心黄菁菁摔着了,小心翼翼上前扶着黄菁菁,“娘,地滑,您小心点。”这件事他没和黄菁菁商量,是他不对,黄菁菁骂什么都是对的,他低下头,声若蚊吟道,“娘,我想好了,明天就去镇上做工,大过年的工钱高,我白天去帮铺子扛货,晚上去茶馆帮忙,过年人多,遇着大方的客人说不定会有打赏。”

    村里有去镇上做工的人,回来最爱说镇上的事儿,周士仁在地里干活,偶尔会听到几句。

    周家有周士文这个掌柜,他们几兄弟从没去镇上做过工,一则田地的事情多,二则黄菁菁不答应,认为他们去镇上做工是看人脸色丢周家的脸,周家在村里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却也不是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那种。

    他便整天忙活的田地的事儿,周围谁有人家要帮忙去帮个忙,没想过去镇上干活。

    只是眼下的情形,他必须要去,刘老头欠钱的事好不容易约到明年秋天还,凑不齐的话,出面作保的里正也会牵扯进来,他不想连累其他人。

    黄菁菁真是恨铁不成钢,这是做工的问题吗,刘老头要卖刘氏的心都有了,生为丈夫不出头就算了,还反过来帮着还账,不说刘氏怎么想,下边两个孩子该怎么想?有人差点毁灭了他们的家,当娘的闷声不吭,当爹的还给人还账,人家父母拼命干活挣钱为子女拼个富二代的身份,周士仁倒好,上赶着给子女挣个负二代。

    周士仁不想想,他还不起,债自然而然就落到周家头上,依着周士武的性子,没钱就卖孩子,栓子不得再卖一回?

    黄菁菁翻了个冷眼,骂道,“你既然这么为人着想,先把欠我的五百文还了,之后管你怎样都跟我没关,要死也死远些。”

    她是真气着了,两口子都这种包子性格,说得好听叫老好人,说得不好听就是傻子,笨蛋,还当父母呢,跟着这种父母孩子不知会吃多少亏。

    她越想越气,甩开周士仁的手,一个人走。

    那些话纵然习惯使然,但情绪却是她的。

    她和周士仁几兄弟打交道的时间越长就越能体会原主为何泼辣暴躁爱骂人了,几个儿子要么太会算计,要么性子太软,要么就不务正业,没一个省心的,呕心沥血节衣缩食养大的儿子结果是这种性子,原主内心该是无奈的吧。

    周士仁看他娘气得胸口起伏得厉害,心下惴惴,“娘,您别气着了,不然我回去和岳父说拿不出那么多钱少拿点?”

    黄菁菁倪他一眼,“是你你会答应吗,你岳父巴不得你把剩下的二两也承担下来呢。”

    银子是原主辛辛苦苦了一辈子才积攒下来的,无论如何都不能拿去给刘老头还账。

    黄菁菁想,既然刘老头做得出无情无义卖女的事情来,她不过赖回皮又不会怎么样。

    于是,在周士仁提出去镇上的时候,黄菁菁斩钉截铁给拦了下来,让周士仁去山上砍柴。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句话一定有她的道理存在。

    挣钱才是重中之重,其他都靠后站。

    周士义说得轻巧,周士武自嘲,“你也太高估我了,我真有那本事也不用在地里刨食当庄稼汉了。”

    周士义笑意渐深,恭维道,“二哥你去外边闯肯定会出人头地,你是不愿意而已,相信我,你出去肯定会左右逢源的。”

    “呵。”周士武冷笑,“你还学会拽文了。”

    “没办法,谁都知道咱大哥在镇上做掌柜,为了不丢大哥的面子,怎么也要学几个词出去吹牛不是?”周士义听周士武转移话题,心知事情成功了,脸上堆满了笑,慢慢起身往外走,“说好了啊二哥,事情就交到你身上了,王麻子约了我说事,我得去一趟。”

    忙碌不已的样子,周士武坐在凳子上,神色肃穆,脸色有些不好,周士义走出门,不忘顺手掩上半边门,“二哥,风大,我替你关着。”

    周士武眼神一凛,片刻,追了出去。

    黄菁菁听着周士义近乎谄媚讨好的声音,心下困惑,“什么时候老四和老二关系这么好了?”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她几个儿子性格迥异,都有自己的心思,私底下感情可没这么好。

    弯腰站在她跟前的刘氏怔怔道,“四弟开朗直爽,和二哥关系一直不错。”刘氏微微侧身,谨慎的顺着黄菁菁的视线瞧去,周士义脚步轻快,哼着小曲走向院门,她心头一紧,轻声询问黄菁菁的意思,“后天就过年了,不然叫四弟别出去了?”

    周士义成天惹是生非,大过年的闹出什么事不太好,尤其还挑周士文在家的时候,不是自己找打吗?

    黄菁菁轻笑,“他要走你拿绳子绑着他不成?让他走,出了事他自己担着。”

    刘氏诺诺点了下头,指着黄菁菁手里的鞋子道,“娘,您要不要穿着试试?不合适的话我再改改。”

    黄菁菁回过神,才发现原本在说鞋子的事,被周士义一打岔忘记了,年纪大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记性不如以前了,她曲手探进鞋里,鞋底软软的很舒服,鞋面夹了许多布料,不用试,穿着一定暖和,她心下满意,面上装作兴味索然的模样,“就这样吧,做都做好了,改什么改,传出去还以为大过年的我都让你不痛快呢。”

    刘氏双手交叠,颔首道,“是,那我先去把鸡毛洗出来。”

    杀鸡后拔下来的鸡毛留着洗干净晒干后另作用途,能做袄子,能做毽子,庄户人家没有浪费的习惯,黄菁菁略有不耐的摆手,“去吧去吧,把鸡肠洗出来晚上吃,你们嫌臭我自己吃。”本就穷,鸡肠鸡菌肝反而扔掉,简直有眼无珠。

    刘氏称是应下,徐徐退了出来,刚到檐廊便碰着刘慧梅,

    刘氏忙低下头,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大嫂。”

    刘慧梅抿唇,白皙的脸颊滑过浅浅笑意,“三弟妹给娘做了双鞋?”

    刘氏紧张的抬头看了眼刘慧梅,惴惴道,“是娘屋里的布料,娘说占地方让我清理出去,我寻思着给娘做了双鞋。”

    刘慧梅偏首转向黄菁菁的屋子,倏尔上前拉着刘氏的手往边上走了一步,刘氏不解,一脸茫然地看着刘慧梅,“大嫂,怎么了?”

    “眼瞅着过年了,我给栓子和梨花买了点小礼物,待会你来我屋里拿。”

    刘氏感激的道谢,刘慧梅摇头,盯着旁边裂缝的墙,低声道,“我给你做了件衣裳,依着镇上的款式做的,不知娘还怨我不,娘掉粪池好了吧?”

    “娘没什么大碍,都好了。”

    刘慧梅蹙眉,“都好了?娘事后没说什么?”

    刘氏回忆了番,心情有些沉重,“娘没说什么。”

    刘慧梅看她表情明显还有事发生,心思一动,“娘是不是怨我不肯出钱,我和相公的情况你也知道,每个月要给家里一百二十文,剩下的三十文要交租子,要生活,镇上不比村里,柴米油盐酱醋水通通要花钱,有时候钱没了,只得饿肚子,饿得头晕眼花也不敢给家里说,就怕娘说我柔弱担不起事。”

    黄菁菁可是三天不吃饭照样下地干活的人,饿两顿肚子就哭哭啼啼怨天尤人,会被黄菁菁骂得体无完肤,刘氏理解,听着刘慧梅鼻音都出来了,连连点头道,“大嫂你不用说,我清楚的,栓子爹来镇上问你要钱也是无奈之举,后来没办法了才想着把栓子卖了的。”

    回忆起那几天,刘氏喉咙一热,百般不是滋味,刘慧梅心下诧异,见刘氏抹眼泪,索性牵着刘氏回了自己屋,“我竟不知家里有这等事,三弟也是糊涂,哪怕再困难也不能卖孩子,尤其还是栓子,娘最疼他三弟又不是不知道?”

    刘氏热泪滚烫,不知怎么解释,谁舍得卖掉亲儿子,都是被逼无奈。

    卖孩子的事刘慧梅不知,她按着刘氏肩头坐下,“你吓坏了吧,好在有惊无险。”

    刘氏动容的点头,声音哽咽,“是啊,要不是娘栓子就被卖了,栓子爹要认下那些债,娘一口气把债还清了。”那些日她夜不能寐,怕栓子卖去给人当奴才,一辈子低声下气伺候人,又怕黄菁菁的病不好,卖栓子的钱不够,还要卖梨花。

    好在,黄菁菁身体恢复得快,及时把栓子接了回来,周士仁总说黄菁菁刀子嘴豆腐心,一点没说错,黄菁菁骂人,但句句骂得对,不是凭空发脾气。

    刘氏老实,刘慧梅三言两语就把她的话全诓了出来,刘氏事无巨细说得清清楚楚,没留意刘慧梅陡然铁青的脸色,“娘说话凶巴巴的,实则为了我们好,都说孩子的心最单纯,家里的孩子都喜欢娘着呢,娘说她一大把年纪了许多事也想通透了,男孩也好女孩也罢都是周家的种,应该一视同仁。”

    刘慧梅皱眉,“娘醒来后没说其他?”

    “娘说大哥在镇上不容易,要看人脸色行事,别大事小事都烦大哥,娘生病,二哥擅作主张去镇上找你和大哥都被娘训斥了一顿呢。”

    黄菁菁在饭桌上训斥的周士武,骂得周士武抬不起头来。

    刘慧梅脸上的笑有些維持不住,体谅周士文,她做梦都不信,黄菁菁自私自利,眼里只有自己,怎么可能考虑周士文的处境,内里一定有诡计,她拧着眉,猜测黄菁菁的用意,许久,她脸色大变,黄菁菁从不服软低头为别人考虑,除非她在酝酿招数。

    周士仁找她要钱她没给,周士武上门她直接不给开门,这事传到黄菁菁耳朵里可谓大逆不道,她竟睁只眼闭只眼当没发生过,黄菁菁和她不对付好多年了,抓到她的把柄早跑到周士文面前哭诉去了,结果却安安静静不哭不闹,反常即为妖,一定有什么阴谋。

    刘氏注意到刘慧梅神色不对,“大嫂,你脸色不太好。”

    刘慧梅故作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想到这事传到相公耳朵里不定怎么担心呢,他常说他是家里的长子,娘省吃俭用供他念书,要一辈子好好孝顺娘,结果娘生病都没告诉他......”说到这,她面色一滞,她知道黄菁菁的主意了,黄菁菁是想借其他人的嘴告诉周士文她生病之事,她自己和周士文说,难免有抱怨周士文不孝的意味,且把自己的态度摆得高高在上,由别人说出来就不同了,她成了弱者,成了善解人意不去打扰周士文的好母,孝顺如周士文,内心的愧疚悔恨可想而知有多深,质问数落自己是少不了的,如果知道她暗中作祟,用不着她威胁,他会毫不犹豫选择和离。

    这并非她本意。

    “三弟妹,各人有各人的难处,你们以为我在身上穿得光鲜体面,吃喝不愁,实际还不如在村里呢,三弟妹,你能不能帮我件事。”刘慧梅无比庆幸她找刘氏套话,否则她什么都不知情就被周士文骂一顿,甚至休掉。

    周士文看来,黄菁菁什么委屈都不能受,对与不对不重要,重要的是黄菁菁开心。

    她凑到刘氏耳朵边,轻轻说了几句,刘氏悻悻,“大嫂......”

    “我与你说怎么做,三弟妹,你不帮我的话就没人帮我了。”硬拉着刘氏说了许久的话。

    从屋里出来,刘氏步伐沉重,手里拿着朵绢花和泥人,如烫手山芋似的让她不安,在檐廊下立了许久,终究缓缓敲响了黄菁菁的门。

    黄菁菁站在墙角正做减肥动作,见她心事重重,双手举过头顶,边垫脚边道,“摆脸色给谁看呢,发生什么事了?”

    她在屋里听着刘慧梅的声了,到了外边又不进来,估计有什么事。

    “大嫂与我说了些事。”刘氏毕恭毕敬把刘慧梅的话传达给黄菁菁,明明浑身冰凉,额头却起了细密的汗,她抬起袖子擦了擦,心生害怕。

    黄菁菁先没当回事,听到后边才渐渐琢磨过不对劲来,难怪原主不喜欢这个大儿媳,果真是个会做表面功夫的,她毫不留情道,“要我瞒着老大也行,她自己来和我说。”

    老三要钱不给,老二去镇上不给开门,这会怕老大知道这真相了,两面三刀,阳奉阴违,要她配合,门都没有。

    周家的银钱几乎全是周士文拿回来的。

    如果分家,依着村里的规矩,要么黄菁菁跟着周士文,要么他们四兄弟轮流孝养黄菁菁,前者的话,大房不缺钱,分了家周士文的银子就都是大房的了,养黄菁菁不是问题,后者的话,分家后他们二三房日子不好过,再要轮流孝养个人,日子更是雪上加霜。

    两相权衡,不分家是最好的法子。

    周士武想好利益得失,心思一动,捧起碗,抿了口蛋花汤,“娘,四弟做事没有分寸,这几年性子越发野了,您要是看不下去,我和三弟出门把人找回来,任您打骂。”

    这不是他娘第一次说分家,上次被方艳惹毛她也说过,但不曾有这般决绝的态度,该是被周士义气狠了。

    前几年,他们几兄弟刚成亲的时候他娘提及过分家的事,极为反对,尤其看村里谁家因为分家的事闹得打架,她便会冷着脸警告他们,说只要她在一天就不准分家,否则她宁肯拿刀杀死他们。

    分家在他娘看来是狼心狗肺,不孝顺的事,他娘最痛恨忘恩负义之人,不管谁提分家,铁定没有好果子吃。

    才几年的光景,他娘就改了主意。

    周士武隐隐猜到黄菁菁的想法,她觉得他们是拖油瓶,想甩开他们过好日子。

    哪怕不是他们,但和周士义两口子脱不了关系。

    周士武又道,“娘,家里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您尽管说,大哥不在,我们照样会孝顺您的。”

    这话得来所有人点头,连梨花都懵懵懂懂点了下脑袋。

    黄菁菁打量着他们,所有人都不同意她分家,连最小的梨花都知道,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周士武推开凳子,噗通声跪了下来,“娘,您对我们哪儿不满意,您说,我们一定改,我们会听话的,您为了养我们,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白眼,我们不敢忘,还请娘给我们报答的机会。”

    说着,双手撑地,重重磕了个响头。

    周士仁和刘氏傻乎乎的跟着跪下,额头磕地,不敢说话。

    接着屋里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黄菁菁眉头一皱,不悦道,“干什么呢,动不动就跪的,把我当成观世音菩萨了是不是,要跪是吧,要跪去外边跪。”

    寒冬的雪地,阴寒程度可想而知,黄菁菁不信他们真能去外边,“怎么,刚说要听我的话,又当放屁了?”

    周士武立刻站了起来,还顺手扶了把范翠翠,周士仁和刘氏低着头,有样学样。

    “我啊是老了......”黄菁菁指了指凳子,示意大家坐下,语气甚是伤感,“我年纪大了,脾气不好,一不顺心就骂,话难听我心里知道,你们都成亲了,有了自己的家,也是当爹的人,还被我揪着耳朵骂,影响不好,我一把老骨头了,性子是改不了,为了不让你们难堪,分家是最好的选择。”

    话完,她垂下头,怅然的叹了口气,眉目低垂,脸上尽是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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