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中的还要乱,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撸起袖子开始打扫起来。桂城沙尘多,他一走七八天又没有关紧窗户,大波大波的灰土如登极乐一般赖在他的家中,经他一打扫,熙熙攘攘地翻滚起来,抗议一般地呛得莫舒泰咳嗽不止。就这么折腾了近两个钟头,莫舒泰才将家里打扫得达到人类宜居环境的基本水平,一股脑地瘫倒在床上,辗转反复,似乎要碾碎身心的倦意。
“老柳?你还在不?”
“老柳?”
对着虚空呼喊了几声都得不到回应,莫舒泰以为柳还望已经跑到别处接单,挠了挠头,百无聊赖,正打算翻点东西来吃,一挺身却惊觉柳还望正倒吊在天花板上盯着他,就着惯性一人一鬼的脸险些拍到一起——虽然不会——但还是让莫舒泰惊得不由自主地“哇”出一声,半是因为猝不及防底下受到了惊吓,半是因为他在心底对初吻还有着神圣的憧憬。
“老柳你搞什么?!”
‘哟呵,不是你小子叫的我吗?’
莫舒泰抹了抹额头惊出的少许冷汗,心想自己对柳还望这种近乎恶作剧的无礼也无可奈何,方定了定心神,醒起自己是为什么要呼唤柳还望,张嘴问:
“老柳,鹌鹑蛋到底是什么?”
‘恩?’柳还望依旧倒吊着,肩膀一耸,满不在乎地答道:‘行内称呼雏元的切口。’
“雏元?”莫舒泰对这个名词显然陌生得很,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你听说过元神吧?’
见莫舒泰捣蒜一般地点了点头,柳还望从天花板上翻身下来,盘腿悬在了半空之中,说:‘所谓元神呢,在你们活人口中,就是哲学上的所谓神性,实际上是女娲造人时吹出的那口仙气的分化——女娲的那口气是元神之始,被称为始元,始元自主分割成若干个小单位,再经分化,进入到泥塑的身体里激活了灵魂,就成了活人的元神,简单来说,就是人类灵魂的核心。’
说着,柳还望从怀里掏出了一瓶鸽子蛋指着说:‘至于这玩意呢,则是介乎于始元和元神之间的中间态。这是因为现在的活人繁衍不再是始元分化成元神这个套路,而是依靠自身的繁衍能力,活人繁衍的过程在灵魂上,是由两个元神分割出的小单位汇合之后浓缩成一个——这个过程非常类似始元分割成小单位再分化成元神的逆过程——产生出一种能够近乎始元,但既非始元又非元神的临时态,这个东西就被称做雏元。至于那个切口,则是因为雏元形似鸽子蛋,也不知道谁起的头,说久了就成了行内的通用切口了。’
“元神对应人。。所以雏元对应的,是婴儿?”
‘很接近,但不是。’柳还望撇了撇嘴,说:‘雏元之所以精贵,一是它确实有大功用,二是因为它存在的时期非常难拿捏,大概是受精卵到胚胎过度的某一个极短的时段。要取得雏元,就要极其擅长把握这个时机,稍早一些,雏元还不完整,稍晚一些,雏元又已经局部转化成元神了,这个瞬间可以说是稍纵即逝,以至于没多少人能成为一个雏元采摘师,行业难成气候,自然有价无市了。说实话,老王能一口气给出五个雏元当筹码,着实吓了我一跳,多少也暴露了他势在必得的求胜心切。嘿嘿~反正现在我拿了两个,稳赚不赔,接下来也就尽道义陪老王走走过场开心下就好~’
“等等。”莫舒泰想到怪处,抬手打断了柳还望的沾沾自喜,越想越觉得心头一股寒意袭来,到问出口时,语气已然冰冷得如同浸过寒冬冰封渊底的死水。
“你们为了拿到雏元。。不惜杀死胎儿??”
‘这就是老王面对你时支支吾吾的原因了。’
莫舒泰闻言噤声,浑身战栗起来,紧握的拳头仿佛是在传达着无声的愤怒,眼神中的空乏却又透露着他心底的恐怖:鬼妖害人理当是邪恶,但驱鬼杀妖的那帮所谓正派要么勾心斗角、要么设局诱骗,甚至还做着杀胎取元的勾当,而应该在这黑白混沌的两者中取得平衡的地府,先是三角,再到马面——又分明是十足十对活人性命的渺视!活人可以成道,活人可以成鬼,成道可以害人,成鬼可以害人,这个互害的死循环中,没有胜者,没有败者,只有数不尽的受害者!这道置换生死的莫比乌斯之环在莫舒泰心中不断翻动,虚幻的破碎声响真实得仿佛那道永续的圆环就在他耳窝搅动,连他这种自小浸淫在灰色地带之中的人,都惊觉自己是第一次发现黑白的边界竟然会模糊到这种地步。
“草!!!”
莫舒泰的拳头打在新买的床垫上,紧绷的指节和突兀的拳眼有那么一个瞬间让它凹陷进去了一些,只是那浅薄的痕迹在被肉眼捕抓到之前就已然烟消云散,只剩莫舒泰的拳头本身残留一丝相互碰撞的证据——
一种淡如刮擦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