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村子, 杨谨沿着唯一的一条羊肠小道又走了二十几步,禁不住扭身回望——
袅袅炊烟缓缓蒸腾在村子的上空, 昭显着人间烟火气息, 那里看起来是个能填饱肚子、能安稳睡眠的好所在,可是,那里的人, 他们的排斥心又是那样的强烈。他们在意的,只有他们自己, 以及与他们有关的人的安危。
他们无疑是自私的。然而,杨谨扪心自问, 若易地而处, 她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也如他们那般,或者,能比他们做得更好, 更合道义。
毕竟,从绝大多数人的观点来看,他们的所作所为是无可指摘的。
只不过, 让人觉得有些心凉罢了。
十三岁的杨谨的内心, 因着这件事, 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以她的年龄阅历,这其中过于深刻的东西,她一时半会儿实在是想不通透。
她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转身又沿着羊肠小路走了下去。毕竟,她的路还那么长。
没走两步,她突觉得怀抱的那只受伤的黑狗似乎用力拱了拱她。
杨谨忙放下了它,又细细查看了一遍它身上自己包扎过的地方。一切都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那只黑狗像是极通人性似的,杨谨检查的当儿,它就乖乖地由着杨谨摆弄,不动更不叫。
杨谨抬头,对上了它乌溜溜的两只大眼珠儿,觉得那双湿润润的眼睛似乎在对自己言说着什么。
她心念一动,笑道:“知道你急着跑跑跳跳,不过啊,你这伤可不能乱跑,骨头若是长歪了,将来想跑跑跳跳都不能够了。”
那黑狗依旧不错目的盯着她,喉咙里还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声音。
杨谨无奈地撇了撇嘴,道:“跟我撒娇也没用的!刚捡了一条命回来,还想胡闹?”
她说罢,不再和黑狗缠烦,伸展双臂,作势想要再抱起它,打算先这样带着它走,等治好了它身上的伤再放它随意离开。
可那只黑狗却不肯答应,它一边躲闪着杨谨的手臂,一边喉咙里又哼哼唧唧起来。
杨谨好心想抱它起来,却扑了个空,被它躲来闪去的折腾得额头上都沁上了汗珠,登时有些急了:“你再这么闹下去,我可丢下你不管了!”
她鼓着腮帮道:“看这荒山野岭的谁管你!哼!一会儿等那些人醒过劲儿来,看不追出来打断你那三条狗腿!”
不知是受了杨谨的恐吓还是怎的,那只黑狗竟然死命撑着它那三条完好的腿,“蹭”的一下跳了起来。
杨谨惊得半张着嘴,看着那黑狗不要命似的凭着三条腿往前跳着走。
疯了这是……
那黑狗跳了几下,回头见杨谨还傻呆呆地戳在原地,复又“蹦蹦蹦”地三条腿跳了回来。它张嘴咬住了杨谨的裤管,往右前方使劲儿扯着。
杨谨实在看不下去它这么拼命,快要把身上包扎好的伤口挣开了。
她只得又蹲下.身,摸了摸黑狗的脑袋,耐着性子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不要命了?”
黑狗窝着脑袋,在她的手心里使劲儿蹭了蹭,喉咙里哼哼唧唧了几声。见杨谨还是不懂,它拧着脑袋,朝着右前方“汪汪汪”地大声叫着。
午后的阳光投射在它的身上,连同那只黄铜项圈,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杨谨恍然大悟:西北方向……那不是盘石县所在的方向吗?
她难以置信地垂头看着那只急得团团跳的黑狗,一个猜想在她的脑子中渐渐清晰起来——
它不是逃出来的!
它是跑出来求救的!
一路行来,杨谨也算见识颇丰,奇异的人和事多多少少也见识了一些。可是,今日这桩,却是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她还是不敢相信,摸着黑狗的脑袋:“你要我随你去救盘石县的病人,是吗?”
黑狗也不知是否听懂了她的话,依旧朝着西北方向“汪汪汪”地叫着。
狗是畜生类,人是众灵之长,可是,此刻,它却比人更具灵慧,更有情有义。
杨谨的心,再次受到了莫大的冲击。她凝着盘石县所在的方向,想着随在药婆婆身边,看她如何妙手仁心,如何悬壶济世,如何救了多少请不起郎中吃不起药的穷苦百姓;她又想到了自己读了那么多本医书,背了那么歌诀,难道需要出手救人的时候哦,连一只义犬都不如吗?
心念已定,杨谨拍了拍黑狗的脑袋,道:“走吧,带我去盘石县,救人。”
眼看着前方一座县城的轮廓隐隐约约映出了模样,杨谨却敏锐地闻到了一股类似烧焦的味道,中间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生石灰的气味。
杨谨蹙眉。身为医者,她知道生石灰不仅在民间有辟邪的功效,在医书中更有灭毒祛疫的效...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