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不知不觉,苏锦楼对于老苏家的人和事如数家珍,再也不是当初置身事外的冷眼旁观,甚至,如今在与河西村相隔千里的宜章县,在这蜗舍荆扉的号舍里,他思念着老苏家的人,牵挂着这一世的至亲。
或许,此时此刻,他才是大庆朝的苏锦楼,才是老苏家引以为傲的苏三郎。
“咚!咚!咚!”
钟鼓敲了三声,考生停笔,小吏收卷,苏锦楼出门洗漱,又站于号舍门外扭脖子扭腰。
“小膀子甩起来一二一,小胳膊伸出来一二一,大腿小腿一起蹬,蹦蹦跳跳身体棒。”
于是,周围考生只见一个黑不溜秋,体格健壮,十分不符合审美的考生在空地上抽风,时而抖腿甩胳膊,时而扭腰扭屁股,实在是有碍观瞻。
众人报以同情的目光,看来此位同窗第一场考试失手了,你瞧,都被刺激的神志不清了,唉!可悲!可叹!众人心中不免升起兔死狐悲之感。
尤其是与苏锦楼相邻的那个考生,见到这位与自己同病相怜的同窗,心中的惺惺相惜之意越发浓厚,他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看向苏锦楼,眼中泪光闪闪,似是看见了久别重逢的至亲。
这位仁兄肯定和他一样,八成是没有了求助的信鸽,只能孤身一人挑灯夜战,关键是肚子里没货,总感觉题目似曾相识,但就是想不出来答案,那种不上不下,想放弃又不甘心的心情,太难捱了。
也不知道他的信鸽被哪家的狐狸精拐了去,乐不思蜀竟把本职工作给忘了,还有三场试,可怎么熬哟!唉!心酸!
苏锦楼苏狐狸精仍在做着伸展运动,号舍不仅空间狭小还四处漏风,但并不影响苏锦楼和周公约会。
一夜好眠,神清气爽,唯一不大妙的就是醒来后腰酸背痛,像是被人揍了一顿,动一下似是能听见骨头摩擦的咔嚓声,那酸爽简直不要不要的。
第二场考四书文一篇,性理论或孝经论一篇,默写圣谕广训约百字,不得误写添改,苏锦楼很快就写完了,这些理论性的知识点对他来讲小菜一碟,只要别让他作首诗写首词的,他就无需费脑细胞抠字眼。
这边他刚庆幸不用写打油诗了,那边第三场考试题目一出,苏锦楼激扬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无他,只因为又要写试帖诗了,还得用五言八韵。
呵呵,五言六韵都写成了一坨屎,五言八韵那还不得上天啊,就凭上一次县令看见答卷时的反应,就知道他的诗作是怎样的一鸣惊人。
算了,空着吧……反正写了也是白写,说不定写完后把批卷人气出个毛病来,还得把这笔账算到他的头上。
四场考试下来,苏锦楼没有一丝疲惫无力之感,主要是这货睡眠质量超好,好到什么程度?人家衙役来个突击检查,别的考生全都战战兢兢,无心睡眠,他倒好,睡的雷打不动,鼾声震天。
次数多了,衙役们还听出了鼾声中的节奏感,不愧是把李百户气得黑了脸的真汉子,这处变不惊的心性,这泰山崩于前都赖着不起的定力,真真叫人佩服!
于是,当考场中门再次大开,各考生均顶着一头油腻腻的乱发,惨白着一张脸,噙着两个墨色的黑眼圈,形销骨立,颤颤巍巍的走出考场时,我们的苏大才子精神抖擞,神采飞扬,步伐沉稳,健步如飞的走了出来,在一众形似被山野精怪吸多了精气的弱鸡中显得尤为鹤立鸡群。
考场外等候的家属中,有一对满目焦急的中年夫妇,眼巴巴的盯着考场的大门,生怕错过自个儿子的身影。
突然,似是看到了什么,眼睛唰的一下飙得雪亮,立马急匆匆的跑到一个面无血色,眼眶深陷,披头散发,形似枯鬼的男子身前。
见男子双腿打颤,走路不稳,两人赶忙把男子架起,半拖着进了不远处的马车里。
马车里男子两眼发直,脑袋似被锤子砸过,昏昏沉沉,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中年女人关切的问道,“儿啊,你感觉如何?此次县试必是十拿九稳了吧……”
十拿九稳?
“娘,”此男子僵着脸面无表情的问道,“你从哪里看出我十拿九稳的?是什么给了您这么大的期望?”
女人眉头微皱,似是有些奇怪,“我们都让鸽子把答案给你送过去了,还能有问题?我和你说,那些答案绝对靠谱,我私下里花了三十两银子重金聘请了两位先生为你作答,保证让你的答卷脱颖而出。”
呵呵!我连鸽毛都没见过一根,让我从哪抄答案啊?脱颖而出?大片空白的答卷肯定会脱颖而出。
“娘,你……你就没有感到有些奇怪吗?后面的三场我都没把鸽子放回去。”
女人一脸自信,理所当然的回道,“那不是因为你对后三场的考试成竹在胸吗?我还说呢,这三十两银也太好赚了,两个先生只为你答了一场的题目,我太亏了!早知我儿有如此高才,我也用不着花这么多银子。”
男子:“……”
这个时候打破自家亲娘的幻想,会不会有点残忍?